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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厅的协查通报像一滴滚油落入江州市纪委这锅平静的水中，瞬间炸开了锅。
办公室里，往日里沉闷的空气被一种兴奋与不安交织的奇特氛围所取代。每个人都压低了声音，但汇集起来的嗡嗡声，却比平日里任何时候都要嘈杂。大家交换着眼神，传递着从各种“可靠”渠道打探来的小道消息，每一个名字的吐露，都伴随着一阵压抑的惊呼。
“赵立新和王建国，规划局和财政局的，这回是彻底栽了！”
“我听说还不止，抓了十几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省厅连夜审讯，谁也别想捞人。”
“要我说，这事儿根子在钱书记那儿。‘静心阁’是谁的场子，江州这地面上，谁心里没数？”
张承业端着他的枸杞红枣保温杯，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脚下生风。他的脸上泛着红光，那是一种混杂了幸灾乐祸、政治投机和一丝丝恐惧的复杂神情。他觉得江州的天要变了，而每一次变天，都意味着有人要掉下去，有人能爬上来。
他凑到丁凡的工位旁，杯子里的水汽氤氲着他故作深沉的脸。
“小丁，这事儿，你怎么看？”
丁凡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份文档，闻言，他缓缓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的脸上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属于年轻干部应有的震惊与茫然。
“张主任，太吓人了。我到现在脑子都还是懵的，省厅这次真是雷霆手段。”
他的演技无懈可击，语气、眼神、甚至连眉毛微微蹙起的角度，都完美地诠释了一个被突发大案震撼到的普通科员。
张承业审视地看了他几秒，没发现任何异常。这个年轻人虽然是把好刀，但毕竟太年轻，在这种级别的政治风暴面前，看不透深浅也属正常。他满意地点点头，将丁凡的反应归结为“政治上还不够成熟”，这让他感到一种智力上的优越和安全感。
“是啊，雷霆手段。”张承业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说道，“我看，这只是个开始。钱书记在政法系统经营多年，盘根错节，省里要动他，必然要先剪除他的羽翼。这步棋，高啊！”
他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对着天花板扬了扬下巴，仿佛自己已经洞悉了省委高层的全盘布局。
丁凡只是附和地点头，没有多言。他当然知道，这风不是省里刮的，这雨也不是天上掉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
他看着张承业那副自以为是的“分析家”嘴脸，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人，永远只能看到棋盘上的风云变幻，却永远看不到那只，在棋盘之外，决定棋子命运的手。
张承业又“高瞻远瞩”地分析了几句后，心满意足地踱步离开，去向别的同事传播他的“高见”了。
办公室里恢复了片刻的安静，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
丁凡的目光重新落回电脑屏幕，但他的思绪早已不在眼前这份枯燥的报告上。他的脑海中，【天网恢恢系统】的界面正无声地流淌着信息。他并没有消耗大量正义值去回溯钱振国，那无异于用大炮打蚊子。他只是用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能量，对市公安局长张为民，进行了一次【状态追踪】。
于是，昨夜钱振国在那间昏暗的办公室里，如何冷静地发出一条条指令，如何通过一个个电话，构筑起一张无形的、坚韧的防护网，都清晰地展现在丁凡的眼前。
“切割……”
“定性……”
“把案子办成一个单纯的赌博案……”
“焦点要集中在鲍力身上，那些干部，是受害者……”
钱振国的每一步棋，都精准、老辣，像一头经验丰富的老狐狸，在察觉到陷阱后，毫不犹豫地咬断自己的尾巴，以求金蝉脱壳。
丁凡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步好棋。如果自己只是一个单纯的举报者，把赌场的证据递上去之后，面对钱振国调动整个江州政法系统进行的软抵抗，省厅的调查很可能会陷入泥潭。鲍力这只“黑豹”嘴硬如铁，那些被抓的官员在钱书记“治病救人”的暗示下，更不敢多说半个字。
最终，案子很可能会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鲍力被重判，几个倒霉的官员丢掉乌纱帽，而钱振国，则能安然无恙地隐身幕后，甚至还能收获一个“治下不严”的自责名声，博取同情。
他想把火圈起来，等它自己熄灭。
丁凡的嘴角，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越是想切割，我越是要把它们焊死在一起。你越是想灭火，我就越要让这火，烧到你的龙椅上。
丁凡知道，只靠赌场这一条线，是扳不倒钱振国的。因为赌场案的核心证人是鲍力，而鲍力的命门，被钱振国死死地攥在手里。必须要有另一把刀，一把能绕过鲍力，直接捅向钱振国软肋的刀。
而这把刀，他早就准备好了。
李志强的冤案。
赌场案，是一桩刑事案件，归公安管。
李志强案，是一桩政法委书记滥用职权、制造冤案的职务犯罪，归纪委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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