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过窗台，公社的拖拉机就“突突突”开进了村。
王干事从车上跳下来，手里抱着一摞课本，肩上还扛着两箱粉笔，额头上渗着汗：“林老师，赵干事特意让我送过来的，粉笔是新到的，课本是别的学校替换下来的，虽然旧了点，但字都清楚。”
林秀赶紧迎上去，刘婶、老张也跑过来帮忙搬东西。课本是牛皮纸封面，边角有些卷，里面夹着几张泛黄的纸，但页码都齐；粉笔是白色的，装在纸盒里，一根根整整齐齐，比他们自己做的白灰“粉笔”细腻多了。
“可把咱们盼来了！”刘婶摸着粉笔盒，笑得眼睛都眯了，“以后上课再也不用蹭黑手，擦黑板也不用落一袖子灰了。”
老张翻着课本，指着上面的生字：“你看这字印得多清楚，比林老师在黑板上写的还好看，咱们学起来更方便了。”
林秀把课本和粉笔搬进教室，分发给大家，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接过，像捧着宝贝。陈梅把课本抱在怀里，用袖子擦了擦封面：“林老师，这课本我能带回家吗？晚上我还想多认几个字。”
“当然能。”林秀点头，“课本就是给大家学的，白天在这学，晚上带回家接着练，记得别弄破了，以后还能传给其他学员。”
正说着，李婶急急忙忙跑进来，手里攥着一张揉皱的纸：“林老师，你快帮我看看，这纸上写的是啥？昨天我借了隔壁村亲家母十块钱，她让我签个字，我没敢签，怕上面写的不是借钱的事。”
大家都围了过来，林秀展开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借条”两个字，下面是“今借到某某某人民币十元，下月归还”，还有个空着的签名处。
“这是借条，就是证明你借了钱的凭证。”林秀指着字念给李婶听，“上面写着借十块，下月还，没问题。”
李婶松了口气，又皱起眉：“可我要是自己会写借条就好了，下次再借钱，不用总麻烦别人，也不怕看错字。林老师，你能教我们写借条不？”
“当然能！”林秀眼睛一亮，“写借条是真有用，不管借东西还是借钱，写下来有凭证，免得以后闹误会。咱们今天就学写借条。”
她拿起新粉笔，在黑板上写“借条”两个大字，然后一笔一划写正文：“今借到______（姓名）______（物品/钱数），约定______（时间）归还。借款人：______ 日期：______”
“大家看，借条要写清楚借谁的、借啥、啥时候还，最后签自己的名字和日期，这样才完整。”林秀指着黑板，“比如李婶借了亲家母十块钱，下月还，就写成‘今借到张某某人民币十元，下月五日归还。借款人：李某某 1980年X月X日’。”
老张凑到黑板前，指着“人民币”三个字：“林老师，这‘人民币’能写成‘钱’不？我觉得‘钱’更简单。”
“也能，但写‘人民币’更正规，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借的钱，不会有歧义。”林秀解释，“比如你借了粮食，就写‘玉米五十斤’‘小麦三十斤’，写清楚啥东西，多少量，越详细越好。”
大家拿出新课本，在空白页上练习。李婶一笔一划地写，“借”字总把单人旁写歪，刘婶凑过去帮她：“你先写一撇，再写一竖，别太歪，就像人站着一样，直溜点。”
王大叔写“归还”的“归”，把“彐”写成了“口”，老张笑着指出来：“你这‘归’字写成‘妇’字的一半了，‘归’是左边‘竖撇横折’，右边‘彐’，不是‘口’，你看课本上的字，照着描。”
王大叔赶紧翻课本，找到“归”字，用手指描了几遍，再写，果然好了不少：“还是有课本方便，想看哪个字就看哪个，比以前记炭笔写的字强多了。”
正练着，陈磊举着手：“林老师，我爸爸说，报纸上有很多有用的消息，比如啥时候发粮票，啥时候种庄稼，咱们能学看报纸不？”
“当然能！”林秀点头，“看报纸能知道国家的政策，还能了解外面的事，是个好主意。我下午去公社找赵干事要些旧报纸，咱们下次就学看报纸。”
下午，林秀真的从公社抱回一摞旧报纸，有《人民日报》，还有《河北农民报》，虽然是前几个月的，但页面都完整。她把报纸分给大家，每个人捧着一张，虽然很多字不认识，但都看得很认真。
老张指着报纸上的“统购统销”四个字：“林老师，这啥意思？我听队长说过，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啥。”
林秀坐在他身边，指着字解释：“‘统购’就是国家统一收购咱们种的粮食，‘统销’就是国家再把粮食分给大家，保证每个人都有粮吃，不会有人没粮食。比如咱们每年交公粮，就是统购的一部分，咱们领的粮票，就是统销的凭证。”
“哦，原来是这样！”老张明白了，“我以前总听人说，就是听不懂，现在认字了，再一听解释，就清楚了。”
王奶奶拿着报纸，指着“天气预报”四个字：“林老师，这个我认识！‘天’‘气’‘预’‘报’，是不是说以后天气咋样？”
“对！”林秀笑着点头，“王奶奶真厉害，这都认识！天气预报能告诉咱们明天会不会下雨，要不要刮风，咱们种地、晒粮食，看了天气预报就知道该咋安排。”
王奶奶高兴得合不拢嘴，拿着报纸给刘婶看：“你看，我认识‘天气预报’了！以后我就能知道啥时候下雨，再也不怕晒的菜干被雨淋了。”
刘婶也替她高兴：“王奶奶，你学得真快，以后咱们一起看报纸，一起认更多的字。”
夕阳西下，大家还在教室里看报纸、练借条，新粉笔放在桌上，旧报纸摊在膝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认真的神情。林秀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扫盲班不仅教会大家认字，更教会大家用知识解决生活里的事，这才是最实在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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