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就是最关键的思想动员了。
这天下午，赵素芬刚下班回家，就被缝纫组主任叫住了，说街道工委有位领导想找她谈谈心，了解下青年工人的思想状况。
赵素芬有些紧张地跟着主任来到居委会的一间安静办公室里。
里面坐着一位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的中年女干部，正是孙主任。
孙主任热情地招呼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先是拉家常一样问了问她的工作、生活，慢慢消除了她的紧张感。
聊了一会儿，孙主任才逐渐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她的语气变得稍微严肃了一些，但依旧充满关怀：“素芬同志啊，前段时间，你是不是和一位叫林卫东的同志相看过？”
赵素芬的脸一下子红了，轻轻点了点头。
“你觉得卫东同志怎么样？”
“挺…挺好的…”赵素芬声如蚊蚋。
“是啊，卫东同志是个好同志，战斗英雄，为人正派。”
孙主任点点头，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深沉起来，“不过，素芬同志，你可能不太清楚。卫东同志呢，因为过去在部队立过特殊功劳，现在身体又受了些伤，虽然好了，但组织上需要对他进行长期的、秘密的特殊照顾和保护。这涉及到很重要的工作。”
赵素芬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丝困惑和好奇。
孙主任看着她，非常诚恳地说：“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觉得你是一位可靠的好同志。
所以呢，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如果组织上希望你能和卫东同志组成家庭，一方面是对英雄的照顾和关怀。
另一方面…这也是一项需要严格保密的重要任务。
需要你离开现在的工作岗位，住到指定的地方去，全心全意地照顾他的生活，并且…
将来有了孩子，也要为国家培养好下一代。
这个过程，可能会比较辛苦，也会失去很多自由，不能像普通人那样生活…”
孙主任说得非常委婉，重点强调了“照顾英雄”、“特殊任务”、“光荣”、“保密”，而隐去了最核心的“系统”和“奖励”部分。
赵素芬听得愣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完全没想到，一次普通的相亲，背后竟然牵扯到“组织任务”和“国家需要”。
她的心怦怦直跳，脸上泛起红晕。
她对林卫东确实有好感，但更多的是对“组织安排”的一种本能敬畏和信任。
离开熟悉的街道和工友，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这让她感到害怕和犹豫。
但“重要任务”、“照顾英雄”、“为国家培养下一代”这些字眼，又让她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荣感和责任感。
她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内心挣扎了很久。
孙主任没有催促，只是温和地看着她，耐心地等待着。
finally，赵素芬抬起头，眼神虽然还有些怯生生，但却多了一丝坚定，她小声但清晰地说：“领导…我…我愿意。
林卫东同志是英雄，组织信任我…我保证听话，照顾好他，保证不乱说话…”
孙主任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用力点点头：“好！好同志！素芬同志，我代表组织谢谢你！你放心，组织上绝不会亏待你！你的家人，组织也会妥善照顾。
以后的生活，可能和现在不一样，但一定会越来越好！”
思想工作，成功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
在组织的巧妙安排下，赵素芬“自愿”从缝纫组辞了工，理由是“家里给说了门亲事，对方条件好，不让女方再出来做工了”。
这在那年头也很常见，并没引起什么怀疑。
结婚手续更是由专人去办理，一路绿灯，完全符合新颁布的《婚姻法》规定。
婚礼定在了一个普通的傍晚。
没有迎亲的队伍，没有喧天的锣鼓，只有一辆不起眼的小汽车，将穿着一身崭新红布棉袄、带着一个小包袱的赵素芬，接到了修缮一新的林家四合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是门窗上贴了崭新的喜字，屋里点着红蜡烛，桌上摆着比平时丰盛得多的饭菜，还有一堆包装精美的水果糖和点心。
参加“婚礼”的人屈指可数：
满脸皱纹笑开了花的奶奶、
坐在轮椅上神色复杂又欣慰的六叔林建军、
作为“单位领导”代表出席的孙主任，还有两位必须是党员的核心安全保卫人员充当“亲友”。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甚至有些冷清。
林卫东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山装，胸口别着一朵小红花，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脸颊绯红、手指紧张地攥着衣角的姑娘，心情也是复杂难言。
这就是他的妻子了。
一场由国家主导、系统催化的特殊婚姻的开始。
奶奶倒是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给新媳妇夹菜，嘴里念叨着：“好，好啊！总算成家了！素芬啊，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别拘束…”
孙主任以主婚人的身份，说了几句祝福和勉励的话，强调了“互相扶持”、“共同进步”、“遵守纪律”。
仪式简单，饭菜却很实在。
只是席间气氛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正式和拘谨。
饭后，孙主任和“亲友”们很快就告辞了。
六叔也被通讯员接走。
奶奶也识趣地早早回了自己屋，把空间留给了这对新人。
红烛摇曳，新房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林卫东看着坐在炕沿、依旧紧张得不行的赵素芬，心里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些：“累了一天了吧？早点休息吧。
以后…这里就是你家了，有什么不习惯的，就跟我说，或者跟奶奶说。”
赵素芬飞快地抬眼看了他一下，又立刻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吟：“嗯…我知道…谢谢…谢谢卫东同志。”
“叫卫东就行。”林卫东笑了笑，“睡吧。”
吹熄了蜡烛，黑暗笼罩下来。
崭新的棉被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林卫东躺在炕上，听着身边另一个轻微而紧张的呼吸声，望着窗外透过窗纸的朦胧月光，心中百感交集。
系统的第一步，家族的期望，国家的任务…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开始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这个叫赵素芬的姑娘的人生，乃至这个国家的未来，都真正紧密地缠绕在了一起。
路，还很长。而这，仅仅是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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