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影子。它们不喜欢光。」
岩壁上那行熟悉的警告,像一道冰冷的溪流,瞬间冲散了火星稀薄空气中仅存的一丝侥幸。普罗米修斯来过这里,并且留下了和地球上类似的、关于“影子”的警示。
“影子……”林微漾下意识地看向脚下,奥林匹斯山投下的巨大阴影如同匍匐的巨兽,而在那阴影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是错觉吗?还是火星尘埃被微风吹动?
陆司辰的目光则投向了山巅那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螺旋印记。光。普罗米修斯提到了光。这印记的光,能克制“影子”?
“我们没有退路了。”他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却坚定,“飞船损毁,通讯中断。唯一的出路,就是上山,靠近那个光源。”
幸存下来的几名队员迅速整理好必要的生存物资和仅存的非电子设备(如激光步枪的物理瞄准镜、绳索、岩钉等),组成一个简单的登山队,向着奥林匹斯山进发。
登山过程异常艰难。火星重力虽小,但缺氧和低温是致命的威胁。更令人不安的是,随着他们逐渐深入奥林匹斯山的阴影区域,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
那并非来自山巅的光源,而是来自……阴影本身。
有时,眼角的余光会瞥见岩石的阴影中似乎有更深的暗影一闪而过;有时,会听到细微的、仿佛无数沙砾摩擦的窸窣声,但当他们回头或用手电筒(依靠化学能,非电子)照射时,却又空无一物。
“它们真的存在……”一名安保专家声音干涩,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尽管他知道这可能对未知的“影子”毫无作用。
“保持靠近,不要脱离光源照射范围太远。”陆司辰提醒道。他注意到,凡是能被山巅螺旋印记直接或间接照射到的地方,那种被窥视感和异响就会减弱甚至消失。
光,确实是关键。
林微漾紧跟在陆司辰身边,她能感觉到陆司辰意识深处的终端在这种环境下异常安静,仿佛也在警惕着什么。而那个螺旋印记传来的“共鸣”则越来越清晰,那悲伤、孤独中夹杂的微弱希望,像一首无声的挽歌,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数小时的艰难跋涉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奥林匹斯山的火山口边缘。巨大的火山口如同一个碗状平原,而那个散发着白光的螺旋印记,就位于碗底的中心。
靠近了看,那印记并非绘制在岩石上,而是由一种发光的、半透明的能量物质构成,缓缓旋转,散发出宁静而强大的力量。站在火山口边缘,被那白光笼罩,所有队员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仿佛脱离了危险。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寻找路径下到碗底时,异变陡生!
火山口周围那些未被白光直接照射的阴影区域,如同沸腾的墨汁般剧烈地翻涌起来!无数扭曲的、没有固定形态的黑暗凝聚体——影子——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渗出,如同潮水般向他们涌来!
它们没有五官,没有声音,却散发着纯粹的、对生命和光明的恶意!
“开火!”安保专家怒吼道,手中的化学能武器喷吐出火舌。
子弹穿透了影子的身体,却如同打入空气,只是让它们稍微迟滞了一下,随即又汇聚起来!物理攻击几乎无效!
影子如同黑色的浪潮,瞬间吞没了队伍末尾的一名科学家!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那名队员就在黑暗中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后退!退到光里!”陆司辰大吼,拉着林微漾向火山口中心、印记光芒最盛的地方退去。
幸存者们狼狈地退入碗底,背靠着那旋转的发光螺旋印记。白光如同一个保护罩,将影子隔绝在外。那些黑暗凝聚体在光圈外围逡巡着,发出无声的咆哮,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暂时安全了。但所有人都心有余悸,看着光圈外那密密麻麻、不断蠕动的黑暗,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们。他们被困在了这里,进退维谷。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苏念(作为医疗和心理专家被特许加入队伍)声音颤抖地问。
“不知道。”陆司辰死死盯着那些影子,“但它们显然是被‘牧者’或者这个印记封印或排斥在这里的。普罗米修斯警告过我们。”
林微漾则注意到,陆司辰在看着那些影子时,眼神有些异样。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熟悉感?
“司辰?”她轻声唤道。
陆司辰猛地回过神,摇了摇头,将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压下去。“我们必须想办法与这个印记建立更深层的联系。光能保护我们,但无法带我们离开。我们需要……理解它。”
他尝试着,再次引导自己的意识,不是去连接终端,而是去触碰、去感受那个旋转的发光螺旋。
这一次,没有冰冷的界面,没有庞大的信息流。只有一股温暖而悲伤的意识,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入他的心中。
那是一个残缺的、来自遥远过去的……记忆片段。
记忆片段中,他“看”到的不是火星,也不是星空。
而是一片生机勃勃、美丽得如同梦幻的……大陆。大陆上生活着一种他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智慧生命。
而在大陆的天空中,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黑暗物质构成的、不断滴落着阴影的……螺旋状伤口。
与火星上这个发光的螺旋印记,形状一模一样,只是性质截然相反。
紧接着,一个宏大而悲怆的意念,伴随着这段记忆,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吾等……即是‘影’之源头……亦是……‘光’之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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