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寺的桃花落尽时,枝头已挂满青涩的小桃。兰氏提着竹篮穿梭在桃林间,指尖拂过桃叶上的露珠,动作比初见时熟练了许多。
“兰姑姑,该喝药了。”小尼姑捧着药碗走来,看着她鬓边新生的碎发,忍不住道,“您最近气色越来越好,连诵经的声音都亮堂了。”
兰氏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舌尖散开,她却没像从前那样皱眉——李医士说这药能安神,她信了。“今日新来的那位施主,安顿好了吗?”
“安顿好了,就在您隔壁的禅房。”小尼姑道,“只是瞧着不大说话,总坐在窗前发呆。”
兰氏舀了勺井水洗手,指尖的凉意让她清醒了几分。她知道新来的是谁——前几日听师父说,宫里送来位“罪妇”,让好生照看,想来就是那位被废的贤妃。
她提着竹篮往禅房走,刚到院门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石阶上,手里捏着片桃叶,眼神空茫地望着天边。
“是你。”兰氏站在原地,声音平静无波。
废妃猛地回头,看见兰氏时,脸色瞬间惨白,像见了鬼似的往后缩:“你……你怎么在这?”
当年她得宠时,最瞧不上兰氏这等“小家子气”的嫔妃,不止一次在背后嘲讽她“上不得台面”。后来兰氏失宠被禁,她还暗自得意了许久。
兰氏将竹篮放在石桌上,里面是刚摘的青桃,带着淡淡的果香。“我在这快一年了。”她拿起一个青桃,用袖子擦了擦,“这里的桃子,比宫里的甜。”
废妃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是啊,你在这一年了……可我呢?我被关在冷宫里,像条狗一样苟延残喘!”她猛地抓住兰氏的手腕,“你是不是很得意?看我落得这般下场!”
兰氏的手腕被抓得生疼,却没挣开。“得意?”她轻轻抽回手,“我连你是谁都快忘了。”
废妃愣住了。
“刚到这的时候,我也恨。”兰氏坐在她身边,将那个青桃递过去,“恨陛下无情,恨贵妃狠心,恨所有人都比我好。可后来我发现,恨有什么用?能让我回到过去吗?”
她指着桃林:“你看这些桃树,去年冬天被雪压断了好多枝,开春不还是照样开花结果?人啊,总不能一直盯着断了的枝桠,忘了还有新的芽要长。”
废妃看着手里的青桃,果皮上还沾着兰氏的体温。她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刚入宫时,也曾和兰氏一起在御花园扑过蝶,那时的阳光,也像今日这般暖。
“我害过你。”废妃忽然说,声音低得像耳语,“当年你失宠,是我在陛下面前说了你的坏话。”
兰氏挑了挑眉,像是才想起这回事:“哦,是吗?不记得了。”她站起身,“师父说,放下了,才能活得自在。你若总背着过去的债,走到哪都是牢笼。”
说完,她提着竹篮往厨房走,背影在夕阳里拉得很长,却挺得笔直。
废妃握着那个青桃,指尖冰凉。风吹过桃林,叶子“沙沙”作响,像谁在轻轻叹息。她忽然咬了口青桃,酸涩的汁水在舌尖炸开,眼泪却跟着涌了出来——不是因为苦,是因为那酸涩里,竟藏着一丝久违的清醒。
明慧宫内,阿菀正听着青禾的禀报。“……兰氏和废妃在桃林见了面,没吵没闹,还分着吃了个青桃。”青禾笑道,“说起来也奇了,这俩人从前在宫里跟仇人似的,如今倒能和平共处了。”
阿菀给珞宁系好小围裙,笑着说:“仇恨这东西,就像腌菜的坛子,捂着才会发臭,晾在太阳底下,倒能慢慢散了。”她看向窗外,“慈安寺的桃子快熟了吧?让人去摘些来,给孩子们做桃酱。”
“是。”青禾应声退下。
陛下走进来,正好听见这话,笑着说:“你倒会享受。”他抱起瑾安,小家伙正抓着个小拨浪鼓,在他怀里咯咯直笑。
“孩子们爱吃。”阿菀靠在他肩上,“等他们再大些,带他们去慈安寺看看,兰氏种的桃林,想必那时已是一片花海了。”
陛下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好,都听你的。”
暖阁里的阳光正好,孩子们的笑声清脆,驱散了所有阴霾。阿菀知道,宫墙里的争斗或许永远不会停止,但只要心里有片可以栖息的桃林,有值得守护的温暖,就总能在风雨过后,等来属于自己的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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