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罡风如同无形的巨掌,反复刮擦着高地嶙峋的岩石表面,发出永无止境的呜咽。远处,“雷狱”的能量涡流依旧在天地间肆虐,紫白色的电蛇撕裂昏暗的天幕,将断壁残垣与焦土映照得忽明忽灭,仿佛末日画卷上不断跳动的、不安的笔触。
莉娜的坦白,像一根淬了冰的毒刺,精准地扎入澹台凤舞的心口,并在那里持续释放着寒意。她看着莉娜苍白而充满愧疚的脸庞,那双总是闪烁着聪慧与活力的眼眸此刻被水汽笼罩,紧抿的嘴唇微微颤抖。莉娜是她从军校时期就并肩作战的伙伴,是她可以将后背毫无保留托付的姐妹,是“凤舞”号上最敏锐的眼睛和最可靠的技术后盾。她从未想过,信任的壁垒会从这里出现裂痕。
“……所以,在最初的数据同步时,我无意识地将一部分关于陈远能量特征的非标准化分析报告,混杂在常规的星域环境数据包里,标记为‘待核实异常信号’,上传到了第七星域的科学院备份数据库。”莉娜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我当时以为……那只是某种未被记录的自然现象……我没想到卡尔文博士会注意到,更没想到他会如此执着地深挖……”
澹台凤舞沉默着,她的侧脸在变幻的天光下显得轮廓分明,紧蹙的眉宇间凝聚着风暴。她没有立刻斥责,也没有出言安慰。信任的裂痕已然存在,追责已于事无补,但那股被最亲近之人无意中推向险境的失望与后怕,依旧在她胸腔里翻涌。她深吸了一口带着电离和焦糊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更重要的是如何应对这纰漏所带来的、已然逼近的后果。
卡尔文博士,那个隐藏在学者面具下的贪婪猎手,显然已经掌握了远超预期的信息。他对陈远、对“火种”的渴望,不再是盲目的猜测,而是有了明确数据支撑的疯狂。虽然刚才的冲突暂时击退了他的机械单位,但他就像一条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绝不会轻易放弃。他手中的筹码,因为莉娜的失误而增加了。
陈远站在稍远的地方,周身萦绕的淡金色能量场如同他的心情般明灭不定。他不太理解“数据上传”、“备份数据库”这些复杂词汇的具体含义,但他能从澹台凤舞骤然紧绷的身体线条和莉娜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懊悔中,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性。一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比他独自面对“深渊”的低语时,更加复杂,更加……令人疲惫。
就在澹台凤舞飞速思考着如何弥补莉娜失误造成的隐患,如何应对卡尔文下一步可能的手段时——
【嗡——!】
一阵极其尖锐、穿透力极强的蜂鸣声,猛地从她随身携带的便携式战术终端上爆发出来。那声音不同于常规的通讯提示,更像是一种强制性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终端屏幕瞬间由待机状态变为一片深沉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蓝色,一个不断旋转、结构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银色徽标在屏幕中央浮现——那是联邦最高权力的象征,联邦最高议会的印记!
紧接着,一行行令人心惊肉跳的红色文字如同瀑布般刷下:
【警告:最高优先级加密通讯接入!】
【发信源:联邦最高议会,紧急事务特别委员会。】
【加密协议:奥林匹斯级。强制接收,不可拒绝。】
【正在验证身份……验证通过。正在建立安全链路……】
澹台凤舞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最高议会!联邦真正的权力核心,平日里如同云端之上的神明,只会决定文明走向和战略级事务的存在,竟然会直接介入到这片偏远的、危机四伏的星域?甚至强行接入了她的个人终端?!
她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陈远和刚刚走过来的霍克将军。陈远脸上是纯粹的警惕和疑惑,而霍克将军,这位以刚毅和铁腕着称的老将,此刻也是面色剧变,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忌惮。
“‘凤舞’号,报告通讯来源及安全状态!”澹台凤舞第一时间通过内置通讯器联系星舰。
“舰长,信号源确认,加密等级确认为‘奥林匹斯’,权限碾压我方所有防火墙。我们……无法拦截,也无法中断。”舰桥通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安全链路已建立,数据流纯净,未检测到恶意代码。”
无法拒绝,无法回避。
澹台凤舞与陈远、霍克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那化不开的凝重。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终端边缘轻轻一按,选择了接听。
没有预想中的全息投影,甚至连一个简单的身份标识图像都没有。通讯接通的那一刻,一个沉稳、威严,仿佛经过最精密仪器调试、不带丝毫人类感情的中年男性声音,直接在她的耳膜(以及被授权共享通讯的霍克和陈远的接收器)中响起:
“澹台凤舞指挥官,身份编码:FT-07-3381。霍克将军,身份编码:HK-04-1152。以及,未知个体‘奔跑者’。”那声音平淡地念出他们的身份,仿佛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名单,“我是最高议会特派全权代表,代号‘仲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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