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8月,津浦铁路线,一列闷罐火车正哐当哐当驶向华东腹地。车皮里弥漫着汗臭、霉味和劣质烟草的混合气息,近百名穿着灰布破军装的士兵挤在狭小空间里,多数人光脚踩着草鞋,裤腿上还沾着贵州山区的黄泥。
陈砚是被一阵剧烈的颠簸晃醒的。
头痛欲裂,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太阳穴里搅动。他想抬手揉一揉,却发现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指尖触到的不是国防科大图书馆里那本泛黄的《黔军抗战史料汇编》,而是粗粝扎人的灰布袖口,袖口还沾着一块早已发黑的血渍。
“他娘的陈石!装死是吧?欠老子的饷什么时候给?”
一个粗哑的嗓音在耳边炸开,陈砚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胡茬的黝黑脸庞,士兵穿着同样破旧的军装,腰间别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汉阳造,眼神里满是怒火,身后还围着七八个同样怒气冲冲的士兵,手里攥着木棍、扁担,甚至有个瘦高个直接把鸦片烟枪杵在了车板上。
陌生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进脑海——
他不是在国防科大图书馆查资料吗?为了写一篇关于黔军“草鞋兵”的学术论文,他翻遍了馆藏的史料,最后指尖触碰到那只放在玻璃展柜里的带血老草鞋——据说是1937年黔军士兵陈石的遗物,当年陈石在淞沪会战中阵亡,这只草鞋是从他尸身上解下来的。
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再醒来,他就成了“陈石”。
原身陈石,贵州遵义偏远山区的地主儿子,靠家里捐了个保安团3营营长的职位,上任不到三个月,就克扣了全营士兵三个月军饷,把钱换成了鸦片和银元,藏在随身的木箱里。昨天下午,士兵们忍无可忍围堵他讨饷,原身又急又怕,突发急病,就这么一命呜呼,把这烂摊子扔给了穿越而来的陈砚。
“都安静!”
陈砚强撑着坐起身,脑袋里的眩晕还没退去,但他知道现在不能露怯。原身是个草包,可他是国防科大的军事研究生,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应付眼前的局面还是有底气的。
他扫过围上来的士兵,目光落在那个拿烟枪的瘦高个身上:“这位兄弟,我问你,你们要的是军饷,还是想哗变?”
瘦高个愣了一下,梗着脖子喊:“我们只要该得的饷!陈石你克扣我们三个月粮饷,还想装病赖过去?”
“我没说赖。”陈砚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昨天我确实急病了,脑子昏沉,之前的事记不太清——但军饷的事,我认。”
这话一出,围着的士兵都愣住了。他们原本以为陈石会像往常一样耍无赖,甚至喊卫兵镇压,没想到这位“陈营长”居然认了账。
陈砚趁热打铁,扶着身边的木箱站起来,车厢里太挤,他只能半弯着腰,目光扫过每一个士兵的脸——大多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脸上带着菜色,草鞋磨得露出了脚趾,有几个士兵怀里还揣着烤得发黑的红薯,啃得只剩皮。
“我知道你们苦。”陈砚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从贵州老家出来,走了二十多天,脚上的草鞋磨破了,肚子里没油水,手里的枪还打不响——换谁都有火。”
他指了指车厢角落堆着的步枪,“那是咱们全营的家当吧?300支汉阳造,半数拉不开栓,5挺重机枪,昨天我看了,全是故障品,连撞针都锈了——我说得对不对?”
人群里有人点头,刚才带头闹事的黑脸士兵嘟囔了一句:“你倒还知道这些。”
“我是3营的营长,不知道这些,对得起你们吗?”陈砚话锋一转,“但现在,咱们在运兵火车上,要去淞沪打鬼子。你们现在把我围了,讨到饷又能怎么样?火车停不了,鬼子还在前面等着——咱们是先跟我讨饷,还是先跟鬼子拼命?”
士兵们沉默了。1937年的中国,谁都知道淞沪会战打得有多惨烈,他们这些贵州子弟,是被拉壮丁、凑名额送来的,但“打鬼子”这三个字,还是压过了对军饷的愤怒。
陈砚看出了他们的动摇,继续说道:“我不敢说别的,从今天起,我陈石(他暂时还得用这个名字)的账,全营公开。你们信我,就给我三天时间,我查清楚之前的军饷去向;不信我,等下了火车,你们去师部告我,我认栽。”
他说着,伸手掀开身边的木箱——里面果然有几包银元,还有一小罐鸦片膏。士兵们的眼睛瞬间亮了,黑脸士兵上前一步:“这不是你藏的赃款吗?”
“是,但现在不是了。”陈砚拿起那几包银元,掂量了一下,“这里大概二十块银元,是我家里送来的——原想补贴家用,现在看来,不如给兄弟们换点实在的。”
他看向人群后面一个缩着脖子、穿着长衫的年轻人——那是原身的文书,也是同乡,叫王二狗,刚才士兵围堵时,这小子躲在最后面,吓得浑身发抖。
“王二狗!”陈砚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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