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物间的积灰在阳光里浮动，像被打碎的星子。天宇蹲在角落，指尖拂过一个落满尘埃的木箱，锁扣已经锈得发绿，轻轻一掰就“咔哒”开了。箱子里铺着褪色的蓝布，裹着个巴掌大的木雕——是只蜷缩的猫，尾巴绕着前爪，眼睛用黑曜石镶嵌，在昏暗里闪着温润的光。
这是他整理旧物时翻出来的。记得关谷昨天刚完成新系列的猫咪插画，念叨着“要是能有个立体的猫形摆件参考就好了”，便想着把这个送给他。木雕的纹路很特别，猫背上的毛发用斜刀刻出层层叠叠的波浪，像被风吹动的麦浪，是他见过最灵动的手法。
“关谷，在忙吗？”天宇敲了敲画室的门，手里捧着用软布包好的木雕。
关谷正趴在画架前，手里的铅笔在纸上飞快游走，闻言头也没抬：“等我五分钟！这个猫咪的尾巴角度总不对，要像被雨淋湿的狐狸尾，有点沉又有点翘……”
天宇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关谷画画时总爱撅着嘴，鼻尖几乎要碰到纸面，这模样让他忽然想起某个午后——也是这样专注的神情，在大阪的老工坊里，一个戴眼镜的少年正盯着老师傅刻木雕，手里的铅笔在速写本上涂涂画画，嘴里还念叨着“这个弧度要再圆润三分”。
“好了！”关谷猛地直起身，长舒一口气，转身时正好看到天宇手里的布包，“这是什么？”
“给你的，”天宇把木雕递过去，“看你总画猫，这个或许能给你点灵感。”
关谷接过来的瞬间，手指刚触到木雕的纹路，突然“呀”地低呼一声，眼睛瞪得溜圆：“这个纹路……这个斜刀的角度！”他翻来覆去地看着，指尖在猫背上的波浪纹里游走，“太像了！我当年在大阪的手作店见过几乎一模一样的！”
天宇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吗？我偶然在旧货市场淘的，看着挺别致就收了。”
“不是别致，是传神！”关谷捧着木雕，眼神里满是惊叹，“你看这猫爪的肉垫，用圆刀刻得像刚踩过露水，软乎乎的！还有眼睛，黑曜石选的是带冰裂纹的，在光下看……”他把木雕举到窗边，阳光穿过黑曜石，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猫在眨眼睛！”
天宇看着他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那个大阪的老匠人。老师傅总说“好的木雕是活的，有呼吸的”，每次刻完都要把作品放在窗台上晒三天太阳，说“让木头吸够光，才能长出灵气”。
“你说的手作店，是不是在大阪城公园附近？”天宇状似随意地问，“我听卖家提过一嘴，说这木雕可能出自那边的老工坊。”
关谷猛地抬头，眼镜都滑到了鼻尖：“你怎么知道？那家店藏在小巷里，门口挂着块‘木心堂’的木牌，老板是个左撇子，刻字总爱往右边偏一点！”他指着木雕底部，“你看这里！”
天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木雕底部刻着个极小的“谷”字，笔画果然微微右倾，收尾处带着个不易察觉的小弯钩。
“这个刻字手法！”关谷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和‘木心堂’老板的风格一模一样！他说过，‘谷’字要刻得像山谷，左边低右边高，才够有灵气！”
天宇的指尖在衣摆下悄悄蜷缩。这个“谷”字，是当年老师傅特意刻的。关谷第一次去工坊时，对着一块胡桃木发呆，说“要是能有个自己名字的木雕就好了”，老师傅笑他“贪心”，却在三天后把这个猫咪木雕塞给他，说“送你个会眨眼的谷”。
“可能……只是巧合吧。”天宇移开目光，看着画架上的猫咪插画，“你画得真好，比这个木雕灵动多了。”
关谷却没接话，只是捧着木雕反复端详，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不对……‘木心堂’在五年前就关门了，老板说要回乡下养老，所有存货都送给了老主顾。这木雕的包浆至少有十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旧货市场？”
他忽然看向天宇，眼神里带着探究：“你认识‘木心堂’的老板？”
天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认识，听卖家说的。”
“卖家还说了什么？”关谷追问，“老板是不是总穿件深蓝色的和服，左手小指缺了截指甲？他说那是年轻时被刻刀伤的，是‘木心堂’的印记。”
这些细节，天宇记得比谁都清楚。老师傅左手小指的指甲确实缺了一小块，每次握刻刀时，那里都会顶着块小小的创可贴，他说“这样能提醒自己，木头有灵，不能急”。
“记不清了。”天宇避开关谷的目光，走到画架前，“这个尾巴的角度确实比之前好，像被风吹得微微一颤。”
关谷却没被转移话题，他把木雕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绕着天宇走了半圈，像在打量一件艺术品：“天宇，你去过大阪？”
“去过几次，出差。”天宇的回答滴水不漏。
“去过城公园附近的小巷？”
“可能路过过。”
“见过左撇子的木雕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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