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也跟着往后退,忽然发现草人的姿势有点眼熟——红外套罩着蓝工装,草帽歪在头上,胳膊微微弯曲,像极了自己和爷爷并排站在地里的样子。他想起刚才扎草人的时候,爷爷说“左边的胳膊再往外撇点”,他刚想调整,爷爷已经伸手把树枝掰了掰,角度竟和他想的一模一样;他觉得黑豆眼睛有点歪,还没开口,爷爷已经用手指把豆子挪正了,位置分毫不差。
“爷,咱俩咋这么默契?”三秒挠了挠头,以前总觉得爷爷的老法子跟不上趟,刚才配合起来,却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爷爷没说话,只是往草人脚下撒了把秕谷——那是故意给雀儿留的,免得它们饿极了硬闯。他蹲下来,捡起一颗被啄掉的老玉米粒,放在嘴里嚼着,甜汁在舌尖散开。“你爹小时候,也跟我扎过稻草人。”他忽然说,“那时候他比你还矮,踮着脚给草人系鞋带,结果把自己的鞋带给系成了死结。”
三秒从没听过这段,眼睛亮起来:“真的?那时候也种老玉米吗?”
“种啊,”爷爷望着草人,像是透过它看见了几十年前的光景,“你爹总嫌老玉米产量低,说要种新种子。可扎稻草人那天,他比谁都上心,把自己的红围巾都系在了草人脖子上。”爷爷的声音低了些,“后来他进城打工,每年秋收都打电话问,稻草人还站不站得住。”
风又吹来,草人的红布条扫过玉米叶,风铃“叮铃铃”地响。三秒忽然明白,为什么刚才和爷爷配合得那么默契——扎稻草人不只是为了防鸟雀,更是一代代人跟土地打交道的仪式。爷爷记得父亲的红围巾,父亲记得爷爷的老方法,而自己,正把这些记在心里。
午后,三秒又去地里看,发现草人脚下的秕谷少了些,老玉米穗上却没新增啄痕。几只胆大的麻雀落在远处的电线杆上,歪着头看草人,风铃一响,就赶紧扑棱棱飞走。他忍不住笑了,转身看见爷爷提着水壶走来,壶里是晾好的绿豆汤。
“尝尝?”爷爷把碗递给三秒,自己也端起一碗,喝得滋滋响。阳光透过玉米叶的缝隙照下来,落在草人身上,红布条闪着光,像团跳动的火苗。
“爷,明年咱还扎稻草人不?”三秒问。
“扎,”爷爷往嘴里扔了颗炒花生,“明年让草人戴你的新帽子,穿我的旧棉鞋。”他指了指草人,“你看它,站在这儿,就像咱家的人守着这地。雀儿要吃,咱就给点秕谷;但老玉米的甜,得留给咱自己尝。”
傍晚收工时,三秒和爷爷并肩往家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草人在身后“叮铃铃”地响,像在跟他们道别。三秒回头看,草人站在老玉米地里,红外套在暮色里格外显眼,远处的鸟雀已经归巢,只有几只晚归的鸽子,绕着草人飞了两圈,又朝夕阳的方向去了。
他忽然觉得,这稻草人不只是用来吓唬鸟雀的,更是土地写给时光的信笺。爷爷的老手艺,父亲的红围巾,自己的风铃,都在这封信里。而那些被鸟雀偏爱的老玉米,其实早就把最甜的部分,留给了用心守护它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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