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华纳的深夜,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白日的喧嚣褪去,只剩下一种沉闷而危险的寂静。远离市中心灯红酒绿的区域,“龙宫”餐馆所在的街道显得格外昏暗,只有几盏老旧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在潮湿的空气中晕开,勉强勾勒出建筑物的轮廓。
餐馆内早已熄了主灯,一片漆黑。打烊后的清洁工作已经完成,灶台冰冷,桌椅整齐,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后厨深处,那间被陆少华改造过的小小休息室里,一盏节能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陆少华并没有睡。他穿着一件深色的棉质T恤,坐在一张简易行军床上,面前的小桌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皮革笔记本和几张手绘的草图。他正在完善“龙宫”的安全改造方案,铅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他的神情专注而冷静,眼神在灯光下显得异常锐利,毫无睡意。
经历了白天的冲突和马科斯手下明目张胆的监视,他深知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汹涌。赫克托集团绝不会仅仅因为一次试探性的接触就罢休。更大的动作,很可能就在今夜。
他并没有依赖侥幸心理。傍晚打烊前,他借着检查电路和打扫卫生的由头,亲自在餐馆几个关键位置设置了简易却有效的警报装置。这些装置并非高科技产品,而是利用手边材料——细如发丝的渔线、空易拉罐、小铃铛、以及巧妙连接的简易电路——构成的传统预警系统。它们隐藏在门轴上方、窗户的滑轨缝隙、以及通风口内侧,极其隐蔽,除非事先知道位置并刻意避开,否则很难不被触发。这是他在过去那段不为人知的生涯中,于野外和复杂环境下练就的生存技能。
时间悄然流逝,墙上的老式挂钟指针指向了凌晨两点。这是一天中人最疲惫、警惕性也最容易松懈的时刻。
就在这时——
“叮铃……”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微不可闻的清脆铃声,如同冰珠落玉盘,骤然在死寂的餐馆内部响起!声音的来源,是后厨那扇通向小巷的备用铁门的门轴上方。
陆少华握笔的手瞬间停顿,全身的肌肉在百分之一秒内绷紧。他眼中睡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豹般的警觉。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铃声只响了一下就消失了,显然是入侵者触发了渔线,但迅速控制住了晃动的铃铛,试图将声响降到最低。然而,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这细微的动静对于像陆少华这样感官经过千锤百炼的人来说,无异于一声惊雷。
来了。陆少华心中冷笑。果然沉不住气。
他无声无息地合上笔记本,将其塞入床垫下的暗格。然后,他像一道影子般滑下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赤着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动作轻盈而敏捷,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地板可能发出吱呀声的位置。他熟悉这里的每一寸空间,如同熟悉自己的掌纹。
他没有开灯,也没有贸然冲向发出声响的后门。而是迅速移动到休息室门边,借助门缝透进的极微弱的光线,观察着外面漆黑一片的餐馆大堂和后厨区域。
他的眼睛快速适应了黑暗,依稀能看到物体的轮廓。空气中,除了原本的气味,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外面的夜风和...一种陌生的、带着汗液和廉价烟草的气息。
入侵者很专业,动作非常轻。如果不是那个精心设置的铃铛,陆少华可能真的要等到对方摸到近前才能察觉。他听到极其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人在用专业工具小心翼翼地撬动后门的锁具。对方的目标很明确,直接奔着内部而来,而不是前门那种更容易暴露的位置。
陆少华的大脑飞速运转。对方是一个人还是多人?是马科斯派来报复的打手?还是赫克托集团派来探查虚实的探子?或者是……其他势力?
他更倾向于前两种可能。如果是报复,手段会更直接粗暴;如果是探查,则会更加谨慎。从目前对方小心翼翼的动作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陆少华没有选择被动等待。他悄然后退,从休息室另一个方向的隐蔽小门,进入了与餐馆一墙之隔的、尚未完全改造完成的杂物间。这里堆放着一些建材工具,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一个他预留的、通往餐馆大堂天花板夹层的检修口。
他如同灵猫般攀上货架,轻轻推开虚掩的检修口盖板,无声地钻了进去。夹层里布满灰尘和蛛网,空间低矮狭窄,但他毫不在意。他匍匐前进,凭借记忆和预先摸清的路线,快速而安静地移动到能够俯瞰后厨区域的上方。
他透过木板拼接的缝隙,向下望去。
黑暗中,一个模糊的黑影正蹲在后门内侧。那人一身深色紧身衣,头上套着只露出眼睛的黑色头套,身形瘦削但看起来十分精干。他已经成功撬开了门锁,正半蹲着,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后厨,一只手反握着一把带有锯齿的军用匕首,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个小巧的强光手电,但并未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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