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小乙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你这是怎么了?我去找郎中!我马上去!”
“不用了。”
老李头一把攥住了小乙的胳膊,那力气,竟出奇地大,像是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听着,”他死死盯着小乙的眼睛,“叔这是遭了难,是命中注定,躲不过的。”
“以后……以后叔的事,一个字,都不要去打听,听见没有!”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腰间解下一个冰凉的物件,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小乙的手里。
那是一块铁牌,入手冰凉,上面刻着看不懂的纹路。
“过几天,拿着这个,去永正胡同,找一个叫王进举的押司,他……他会给你谋个差事。”
说完,老李头又颤抖着手,将腰间那块代表着他牢头身份的腰牌也解了下来,一并塞进小乙手里。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那双一直盯着小乙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攥着小乙胳膊的手,也在这一瞬间,彻底松开了,无力地垂落下去,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屋子里,霎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小乙跪在地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闻着空气中那股浓郁到刺鼻的血腥味。
他第二次,尝到了失去至亲的滋味。
这一次,比上一次来得更加突然,也更加残酷。
仓促地处理完老李头的身后事,一切都显得那么孤单,那么不真实。
小乙一个人站在那座新堆起的坟包前,坟里的土,还带着湿气。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整个世界,彻底抛弃了。
他揣着怀里那块冰冷的腰牌,那是李叔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也是他在这片茫茫天地间,唯一的指引。
他找到了永正胡同。
那条巷子,深邃而悠长,像一条通往过去的裂缝。
越往里走,街市的喧嚣便被隔绝得越远,只剩下一股安静,安静中又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森气息。
他找到了那座小院。
院门很普通,但是却很新,门前那几块青石板,也被扫得干干净净,连一丝尘土都找不到。
小乙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了。
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出现在门口。
他个子不高,身形也有些单薄,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像鹰,带着一股审视的意味,在他身上来回扫视。
小不丁点儿大的少年,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却被那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小乙不敢与他对视,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块腰牌,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请问,是王押司吗?”
来人,正是王进举。
他曾与老李头一同在凉州城衙门里当差,那时的老李头,因为救过知府老爷的性命,在衙役中威望颇高,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而他王进举,当年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仗着自己读过几天书,识得几个字,便有些清高,自然免不了要受那些老油条的排挤和欺负。
那时候,是老李头看他顺眼,便时常护着他,替他挡下了不少明枪暗箭。
后来,老李头去了大牢当牢头,而他,也因为笔头功夫不错,得了新任知府的赏识,摇身一变,成了掌管整个凉州大牢文书案牍的押司。
他接过那面熟悉的腰牌,只看了一眼,眼神深处,便闪过一丝极其不易察觉的神色。
他没有多问,只是微微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用下巴朝里点了点,示意小乙进去。
厅堂不大,陈设也极其简单,一张八仙桌,几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但处处都透着一股严谨到刻板的气息。
小乙跟着他走进去,局促不安地站在厅堂正中,两只手紧紧贴着裤缝,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王押司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用杯盖一下一下,不急不缓地轻拨着水面上的浮叶。
那细微的“咔、咔”声,在安静的厅堂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磨人。
他没有急着说话,只是再一次,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人很清瘦,像是长期吃不饱饭的样子,身上的衣衫也打了好几个补丁,但那根脊梁骨,却挺得笔直。
尤其是那双眼睛,里面虽然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却也藏着一丝与他这个年纪极不相称的沉重和死寂。
“你是老李头的什么人?”
王进举终于开了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审问一个毫不相干的犯人。
“我是李叔的侄儿,我叫小乙。”
“老李头于我有恩,他遭了此等横祸,我也很惋惜。”王进举顿了顿,语气依旧没有波澜,“他让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谋个活计,好在这世上,有口饭吃,对吧?”
小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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