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乔装成货郎,挑着空担子,混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心一点点沉下去,像坠了铅块。
他趁人不备,悄悄转出胡同,直奔京郊的破庙 —— 那里是东林党士子的秘密集会点,烛火从昨夜就没熄过。
破庙内,数百名举子围着陈献策、孔闻謤,正激昂地高喊 “罢考到底”,声浪震得房梁掉灰,烛火映着一张张年轻的脸,满是决绝。
陈献策高举 “罢考抗暴” 的木牌,木牌边缘被磨得发亮:“诸位!陛下增名额是假,分化我们是真!绝不能上当!李公的冤屈还没昭雪,我们岂能退缩?”
“对!绝不上当!同生共死!” 举子们齐声应和,声音震得庙门发颤。
钱谦益推开庙门,门轴 “吱呀” 作响,声音沙哑得像破锣:“别喊了,没用了。”
举子们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他,眼里满是疑惑:“钱大人,怎么了?外面出什么事了?”
“陛下新增的三百名额,二百给了北方,南方只有一百,松江、苏州的名额还减半。” 钱谦益靠在门框上,疲惫地闭上眼,连站都站不稳,“京城的南方举子已经散了大半,都回家备考了,刚才我来的路上,还见有人买笔墨纸砚。”
“什么?” 陈献策猛地后退一步,木牌 “啪” 地掉在地上,摔断了一角,“不可能!我们不是说好同生共死吗?他们忘了吴昌时是怎么凌迟的?”
“同生共死?” 一个江南举子突然开口,从怀中摸出皱巴巴的 “秀才准考证”,声音带着哭腔,“我寒窗苦读十五年,就等一次会试机会,现在有了名额,为什么要放弃?我爹快病死了,就盼着我中举!”
“你!” 陈献策怒视他,手指着庙外,“李公还在狱里(注:此处呼应前文李三才已死,为举子认知误差,凸显信息差),你忘了他是怎么死的?忘了血书的誓言?”
“没忘,但我不能拿自己的前程陪葬!” 那举子梗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陛下都给了名额,这是皇恩,我们该感恩!”
“对!我也要回家备考!我娘还在等我消息!”
“我爹说再考不上就打断我的腿,不能罢考!”
越来越多的举子附和,纷纷捡起地上的行囊,转身就往庙外走,脚步匆匆,生怕晚了误了备考。
孔闻謤想拦,张开手臂挡在门口,却被举子们推开,一个举子急道:“孔公子,你是孔子后人,就算不考也能衣食无忧,我们不行!我们得吃饭!”
转眼间,破庙里只剩下陈献策、孔闻謤和钱谦益三人,烛火摇曳,映着空荡荡的庙堂,满是凄凉。
陈献策猛地踹倒身边的供桌,供桌 “哐当” 翻倒,香炉摔在地上碎裂,香灰撒了一地,混着烛泪:“一群无廉耻的东西!”
他嘶吼着,声音里满是愤怒与绝望,嗓子都哑了:“读了十几年书,就值一个名额?李公的血,吴昌时的头,都白送了!东林党养出的,就是这群废物!”
孔闻謤低着头,泪水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们…… 他们也是没办法,寒窗苦读太苦了,没人愿放弃机会。”
“没办法?” 陈献策冷笑,指着庙门,“是贪生怕死!是贪图富贵!这群软骨头,根本不配称‘东林门生’!”
他抓起地上的断木牌,狠狠砸在墙上,木牌碎成数截。
钱谦益看着他暴怒的样子,心里满是悲凉 —— 他知道,罢考联盟彻底完了,东林党想靠士子逼宫的算盘,被陛下轻轻一击,就碎得彻底,连渣都没剩。
消息很快传到乾清宫。
魏忠贤捧着密报,笑得合不拢嘴,拂尘都甩得轻快:“皇爷,破庙里的举子全散了!就剩陈献策、孔闻謤几个人在骂人,砸了供桌,成不了气候!”
朱由校正在打磨鲁班锁,头也没抬,指尖灵巧地转动锁芯:“知道了,王在晋那边的漕粮怎么样了?山东的粮船动了吗?”
“动了!王大人刚递来密报,说山东的粮船已经出发,走运河快到通州了!” 魏忠贤连忙回道,递上密报,“就算江南断漕,这些粮也够京城吃半年,边军的军粮也备足了!”
朱由校放下鲁班锁,锁 “咔嗒” 一声归位,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很好,这下江南的士绅该老实了,没了士子造势,他们翻不起大浪。”
王承恩上前道,声音轻细:“皇爷,江南的几位士绅代表 —— 苏州的张履谦、松江的徐阶后人,求见说想为罢考的事赔罪,还带了十万两银子当‘罚银’。”
“赔罪?” 朱由校挑了挑眉,拿起案上的漕粮账本,指尖划过 “江南欠缴漕粮三十万石” 的字样,“让他们在宫门外等着,什么时候想通了要补交欠缴的三十万石漕粮,再把盐场的‘私占灶地’交出来,什么时候再来见朕。”
宫门外,江南士绅们站在寒风里,脸色惨白,官帽上落了层薄霜。
他们收到消息,自家的子弟在府里哭闹,说 “要回家备考,不罢考了”,再闹下去,不仅捞不到好处,反而会得罪陛下,断了家族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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