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辽阳经略府内,熊廷弼正捏着张鹤鸣的来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如同冻硬的石头一般。
信纸在他手中被揉成皱巴巴的纸团,边缘都被指甲搓烂了。
“速战速决?张鹤鸣懂个屁的边防!” 熊廷弼猛地将纸团砸在案上,怒不可遏。
他顺手扫落案边的茶杯,“哐当” 一声,瓷杯摔得粉碎,茶水溅出,湿了辽东边防图。
图上标注的明军堡寨,才加固了三成。
城防工事用红笔圈着 “待修” 二字。
而后金的骑兵活动范围,却已用黑墨涂到了辽河西岸,离辽阳只剩百里之遥。
亲兵站在门口,大气不敢出。
自熊廷弼二次任辽东经略,整肃军纪、加固城防,向来沉稳,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
“大人息怒,巡按御史张铨大人和兵备道薛国用大人来了!” 门外传来通传声,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熊廷弼深吸三口气,强压下怒火。
他踢开脚边的瓷片:“让他们进来。”
张铨和薛国用走进府内,一眼就看到案上的碎瓷和湿掉的舆图。
再看熊廷弼铁青的脸,瞬间明白是为张鹤鸣的信动了怒。
“熊大人,张尚书也是急于平定辽东,才提了速战的主意,并非有意为难您。” 张铨连忙打圆场,手里的折扇都忘了摇。
薛国用也凑上前,小声说道:“是啊大人。依我看,后金势大,我们不如暂时放弃关外的抚顺、清河堡寨,收缩兵力守辽阳、沈阳!”
“这样既能省粮饷,又能集中力量防御,岂不是更稳妥?”
“放弃关外?” 熊廷弼眼睛一瞪,指着薛国用的鼻子痛斥。
他的声音震得房梁掉灰:“你这是短视!关外是辽阳的屏障!”
“放弃了抚顺,后金骑兵三天就能冲到辽河东岸!”
“当年萨尔浒之败,就是因为急功近利、丢了屏障,你还想重蹈覆辙,让数万弟兄白白送死吗?”
薛国用被骂得满脸通红,头埋得快碰到胸口,再也不敢说话。
张铨赶紧拉住熊廷弼:“大人息怒!薛大人也是好意。只是张尚书那边催得紧,还得想办法应付啊!”
熊廷弼冷哼一声,抓起纸笔:“应付?我写回信给他!”
“告诉他,辽东的事,我熊廷弼负全责!不按我的方略来,出了乱子,我概不负责!”
三日后,辽阳城外的官道上,尘土飞扬,马蹄声 “哒哒” 震地。
秦良玉率领的三千白杆兵身着白衣白甲,陈策的两千京营兵扛着斑鸠铳,列着整齐的队伍,缓缓驶来。
“熊经略!” 秦良玉翻身下马,铠甲碰撞发出 “哐当” 响。
她快步走到熊廷弼面前,递上一个烫金锦盒:“陛下有手谕给您,还有三十万两内帑银票,专门用于加固城防、训练新兵!”
熊廷弼接过锦盒,指尖触到盒内的手谕,还带着一丝御书房炭盆的余温。
他打开一看,朱由校的字迹力透纸背:“坚守待时,以耗代战,朕信卿如信己,不必理会外廷杂音。”
他再摸出里面的银票,一沓沓厚实得压手。
那是陛下从内帑里省出来的,没加征一分辽饷。
熊廷弼的眼眶瞬间红了,对着京城的方向 “扑通” 跪下,声音哽咽:“臣定不辱陛下所托!誓死守住辽东!”
秦良玉上前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熊经略放心!我和陈将军带来的客军,全听您调遣!”
“要守城守城,要袭扰袭扰,绝不推诿!”
熊廷弼点了点头,心里的底气足了。
有陛下的信任,有客军的支援,他的 “持久耗敌” 方略,终于能真正推行了!
与此同时,薛国用闷闷不乐地走出经略府,脚下踢着石子,径直冲进沈阳总兵袁应泰的官署。
“袁总兵!出大事了!” 薛国用一进门就喊,声音带着不甘。
袁应泰正在算军粮账目,算盘打得 “噼啪” 响,闻言抬起头:“怎么了?熊廷弼又骂你了?”
“何止是骂!” 薛国用拍着桌子,“熊廷弼收到陛下的手谕和三十万两内帑!陛下支持他的‘持久耗敌’,张尚书的速战主张,彻底泡汤了!”
袁应泰皱起眉,把算盘一推:“持久耗敌?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我看张尚书说得对!应该速战速决,早日平定辽东,也好立下大功,说不定还能升个辽东巡抚!”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功利的光,凑到薛国用耳边:“薛大人,不如我们联名上疏,主张主动出击!”
“我已经联络了蒙古察哈尔部的几个台吉,他们跟后金有仇,愿意出兵三千相助!”
“只要我们明军主力出击,蒙古兵从侧面牵制,定能打败后金!”
薛国用眼睛一亮,搓着手笑道:“好主意!要是打赢了,我们就是大功一件!”
“到时候你当巡抚,我当兵备副使,还怕熊廷弼压着我们?”
“就这么办!” 袁应泰拍案决定,抓起笔就写奏疏,“我这就拟稿,你帮我联络其他支持速战的将领联名,三天内就递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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