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青林镇,进入了最炎热潮湿的时节,也迎来了水稻田间管理最关键的阶段。连续几日午后雷阵雨,缓解了部分旱情,但也带来了新的担忧——病虫害和局部涝害。镇政府大院里,“三提五统”的催缴声浪暂时被防汛抗旱和保春耕、促夏管的紧迫任务所取代,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与天气同样黏稠的焦灼。
这天上午,天空阴沉,乌云低垂,预示着又一场大雨将至。李腾正在办公室里,根据各农业村报上来的情况,整理一份关于当前农业生产面临主要问题及应对措施的综合材料,准备报送县农业局。材料里详细罗列了不同海拔村庄面临的差异化问题:低洼地的排水不畅,坡地梯田的土壤流失,以及普遍发生的稻瘟病和卷叶螟虫情。他写得格外认真,数据都反复与农技站和村里核实过,力求准确反映青林镇的真实困境。
将近十一点,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不同于往常的汽车引擎声。张小斌好奇地凑到窗边一看,脸色微变,低声道:“是县里的车!好像是郑县长的车!”
一句话,如同在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水面投下巨石。整个党政办公室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王守礼主任立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快,通知书记镇长。” 不用他多说,张小斌已经抓起电话。李腾也下意识地站起身,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县长郑国锋!那可是红星县的最高行政长官,是真正意义上的“县太爷”!他怎么会突然来到青林镇?而且是这种毫无预兆的突击检查!
很快,党委书记周德海、镇长吴国忠等班子成员脚步匆匆地从各自办公室出来,迎向大院。李腾作为党政办工作人员,也赶紧跟了出去。
只见那辆熟悉的、车牌号代表县政府一号车的黑色桑塔纳已经停稳,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严肃、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中年男子走了下来,正是县长郑国锋。他身后只跟着秘书和司机,轻车简从。 周德海和吴国忠连忙上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意外:“郑县长,您怎么来了?也没提前通知一声,我们好准备汇报。”
郑国锋摆了摆手,神色严峻,开门见山地说:“准备什么?我就是下来看看真实情况!最近雨水多,春耕生产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不放心。直接去田间地头,边走边看,边走边说。”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果断,目光锐利地扫过迎接他的班子成员,最后落在远处郁郁葱葱却又隐含忧患的田野上。 “好的,县长,我们陪您去。”周德海立刻应道。 一行人没有进会议室,直接分乘几辆车,朝着镇外驶去。郑国锋指定要去几个有代表性的村子看看,既有靠近镇子、条件较好的,也有地处偏远、情况复杂的。
李腾作为记录人员,和王守礼一起,坐在后面一辆吉普车里,跟着县长的车队。他的心一直提着,这种突如其来的检查,最是考验一个地方的日常工作和干部的真实水平。 车队首先来到地势较为低洼的柳源村。果然,这里部分稻田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积水,排水沟渠淤塞严重。郑国锋踩着田埂上的泥泞,蹲下身查看水稻长势,脸色不太好看。村长和支书紧张地跟在旁边,解释着排水困难和劳力不足的问题。
“困难哪个村都有!关键是看你们有没有想办法去解决!”郑国锋的语气很重,“沟渠不清,难道等着雨水把稻子都泡烂吗?劳动力组织不起来,村干部是干什么的?” 村支书额头冒汗,嗫嚅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周德海和吴国忠的脸色也有些凝重。 接着,车队又颠簸着来到了地处半山腰的石鼓村。这里的情况又不同,梯田保水能力差,部分田块出现了干旱迹象,而且虫情似乎比低洼地更严重一些。 在王富贵村长的陪同下,郑国锋沿着梯田一路查看。他看着有些发蔫的禾苗和叶片上的虫斑,眉头紧锁:“老王,你们村这个虫情,预报和防治通知早就下发了吧?怎么还这么严重?” 王富贵搓着手,黝黑的脸上满是无奈:“县长,通知是收到了,可这农药……效果好像不太行,而且一下雨就冲没了。我们村穷,集体没钱,家家户户买药也舍不得多打……”
郑国锋沉默着,没有立刻批评,只是伸手捻起一片病叶,仔细看着。 就在这时,郑国锋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问跟在身后的周德海:“德海同志,我记得前段时间,看到过一份材料,好像是反映我们县不同区域,特别是山区乡镇,因为小气候差异,病虫害发生规律和防治重点也不同的一个情况说明?是哪个乡镇报上来的?里面好像还提到了针对不同海拔要调整用药策略的建议?”
周德海愣了一下,显然一时没想起来。那份材料并非正式汇报,只是办公室根据调研整理的一份内部参考,层级不高,内容也比较专业具体,他日理万机,未必记得住每一个细节。 吴国忠也露出思索状,但同样没能立刻回答。 现场的气氛瞬间有些凝滞。县长问起一份材料,书记和镇长却答不上来,这多少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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