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沙砾掠过战场,吹散了尚未冷却的血腥气。
王潇站在原地看着士卒们收拾残局,有人蹲下身给同伴合上双眼,有人默默收集散落的兵刃。
没人说话,只有铠甲碰撞的声响在暮色中格外清晰。
王百户。
一个络腮胡总旗官拖着受伤的腿走过来,皮甲裂口处露出翻卷的皮肉,要不要派人去查探......
不必。王潇打断他,手指轻轻敲击剑柄,叛军狡诈,当心埋伏。
总旗官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是抱拳行礼,只是转身时朝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跟着这个姓王的,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此时,收兵的铜锣声从大营方向传来,在空旷的战场上不断回荡。
士卒们如蒙大赦,搀扶着伤员开始后撤。
大营的灯火在远处明明灭灭,夜枭的啼叫声从山崖传来,众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王潇却越走越慢,最后停在一处矮坡上,他望着远处叛军消失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某处凹痕。
乱世人命如草芥,自己离开系统空间后,也只是比普通人强亿点点罢了,天命之女的任务该如何下手?
爆兵系统的兵营又该从哪建立?
王百户!一名传令兵此时在营门前高喊,打断了他的思绪,千户大人召集议事!
王潇收回目光,整了整纤尘不染的衣领,所有情绪尽数敛去。
中军营帐的牛皮帐帘被夜风吹得啪啪作响,火盆里的炭火忽明忽暗。
王潇刚跨过门槛,一只酒樽就擦着他耳边飞过,在身后的立柱上砸出沉闷的声响。
你还有脸回来?!
千户李勇的咆哮震得帐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这位满脸虬髯的将领撑着案几站起身,右手按在刀柄上,甲胄上的铜片叮当作响。
帐内十余名军官齐刷刷转头,目光像刀子般扎在王潇身上。
左镇抚赵岩嘴角挂着冷笑,故意把佩刀往案几上重重一放。
叛军的粪叉还没戳到跟前,你他娘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李勇抓起案上的军报狠狠摔在地上,知道右翼折了多少兄弟吗?二十七个!整整二十七个!
王潇瞳孔微微收缩。
分身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回——溃逃时背后响起的惨叫,同袍们被叛军长矛捅穿的模样。
他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拳头,若是早半个时辰觉醒......
但错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末将知罪。
这四个字说得平淡无波,直接让李勇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他一把推开想要劝阻的亲兵,大步走到王潇面前,带着老茧的手掌高高扬起,却在半空僵住了。
王潇闻到对方身上混杂着血腥味的酒气,看到老人眼中翻腾的失望。
要不是看在你爹当年救我一命......
李勇的手慢慢放下,声音突然苍老了十岁,三十军棍,自己去刑帐领罚,若再有下次......
腰间的雁翎刀突然出鞘半寸,寒光映在王潇喉结上,老子亲自砍了你脑袋。
角落里此时传来几声嗤笑。
赵岩凑近身旁的百户耳语,声音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老王千户当年何等英雄,生的儿子倒是个......
王潇突然转头,眼神像淬了毒的箭。
赵岩的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仰身子。
什么情况?
这小子今天眼神怎么这么吓人?
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那副怂货样,反而像是尸山血海爬出来的。
报——!
传令兵这时慌张冲进大帐,叛军劫了辎重队,往黑石峪方向跑了!
李勇重重坐回虎皮交椅,粗糙的手指敲打着案上地图:
“妈的,一个个没一个省心的。”
各百户所即刻整军,天亮前出发。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在看到王潇时明显顿了顿,王潇所部此次伤亡甚大,留守大营。
帐内顿时骚动起来。
几个百户已经迫不及待地凑到地图前,手指在黑石峪的位置上来回比划。
还有件事。李勇揉了揉太阳穴,流民已经堵住了官道,需要分兵去......
末将愿往!
话没说完,七八个军官异口同声地请命,眼睛却都盯着地图上标着叛军符号的位置。
有个年轻百户甚至不小心把二字说出了口,惹得同僚一阵低笑。
李勇的拳头砸在案几上:老子说的是收拢流民!不是让你们去抢军功!
他指着帐外隐约可见的火光,那些可是要饿死的百姓!
笑声戛然而止。
开玩笑呢,叛军不过乌合之众,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收拢流民?狗都不干!
刚才还踊跃请战的军官们突然对靴尖产生了浓厚兴趣,更有甚者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眼睛直勾勾盯着帐篷顶的破洞。
沉默像滴进清水里的墨汁,在军帐中蔓延开来。
一旁的小透明王潇却来了兴趣,这可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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