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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琏带来的陕北消息,像一块沉甸甸的冰,砸进了朱由检刚刚因少年亲卫初训而升腾起的些许暖意里。皇庄深处的小训练场上,少年们呼喝操练带起的微尘似乎都带着一股子焦糊味儿。
他挥挥手,让李若琏继续盯着陕北的动向,尤其是那几个带头闹出不小动静的名字,务必摸清他们的落脚点和联络方式。李若琏领命,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京城方向的林间小径,那身总旗官服下紧绷的肌肉线条,透着一股子山雨欲来的凝重。
“殿下?”方正化小心翼翼地靠近,递上一块温热的湿帕子。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朱由检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阴翳。
朱由检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渍,目光扫过训练场。那十几个半大少年,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正一丝不苟地重复着枯燥的突刺动作。汗水沿着他们尚显稚嫩的脸颊滚落,在初冬微寒的空气里蒸腾起淡淡的白气。木棍代替的长矛,在他们手中被赋予了某种超越年龄的沉凝。
“方正化,”朱由检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少年们的呼喝,“告诉宋先生,把手里其他零碎都放一放。孤要去看那‘打火机’。”
方正化心头一凛,应了声“是”,立刻转身,脚步轻捷却迅疾地朝工坊深处那间最是戒备森严的“火器间”奔去。殿下用了“打火机”这个怪词,可方正化明白那指的是什么——那是耗费了宋先生和几位顶尖铁、木匠师近一年心血,失败次数多到能堆满半间屋子的宝贝疙瘩,燧发枪的核心,燧发击发机构!殿下此刻要看,那沉凝的语气里,莫非……有戏?
推开火器间沉重的包铁木门,一股混合着油脂、硝石、硫磺和灼热金属的特殊气味扑面而来。室内光线有些昏暗,几盏油灯顽强地驱散着角落的阴影。宋应星正趴在靠墙的一张厚重木案上,鼻尖几乎要贴到一件巴掌大的复杂金属部件上。他头发凌乱,眼窝深陷,那身原本还算体面的儒衫袖口和前襟沾满了油污和金属碎屑,活像个刚从矿洞里爬出来的账房先生。
“宋先生!殿下驾到!”方正化刻意提高了声调。
宋应星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先是茫然,随即爆发出惊人的光亮。他几乎是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想整理一下仪容,结果袖子带到了案上一个装满小弹簧的竹筒,叮叮当当滚了一地。
“殿…殿下!”宋应星也顾不上去捡,胡乱作了个揖,声音因激动而发颤,“成了!臣等……臣等幸不辱命!这…这‘燧发机’,成了!”
成了?朱由检心脏猛地一跳,几步抢到案前。只见木案中央,静静躺着一个比成人巴掌略大的金属部件。主体是精钢打造的基座,结构紧凑而复杂。一块经过仔细打磨、边缘锋利的燧石(燧石)被一个精巧的、带着强劲簧片的钢制夹头牢牢固定住。在燧石夹头的正前方,是一个同样闪亮、带有清晰撞角的击铁(火镰)。旁边还有一个联动的小巧击砧(火药池盖),以及一个负责在击发后将击铁重新拉回待发位置的复位簧。整个机构打磨得相当光洁,透着一种冰冷的、属于杀戮器械的精密美感。
“试过了?”朱由检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试!试过了!”宋应星激动得唾沫星子都快飞出来,一把抄起旁边一个连着燧发机的木制枪托模型,又抓起一小撮颗粒火药和一个装填了少许引药的药锅,“就在刚刚!殿下请看!小六子,快!把那个铁砧搬过来挡着!”
一个同样灰头土脸的年轻工匠,吭哧吭哧搬来一块沉重的铁砧,挡在宋应星前方。
宋应星深吸一口气,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他先将少量颗粒火药小心倒入枪机模型后部的药锅(引药锅)里,然后双手握住木托,将燧发机构尾部一个外露的、形似鸡头的扳柄(击锤)用力向后扳动到底。只听“咔哒”一声清脆的机括咬合声,强劲的簧片被压缩到了极限,击铁被牢牢地扣在待发位置,燧石夹头也微微抬起,对准了下方的击铁撞角。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连训练场那边传来的呼喝声似乎也遥远了许多。
朱由检凝神细看。方正化下意识地侧移半步,半挡在朱由检身前。
宋应星瞄准前方铁砧,手指猛地扣动扳机!
“铮——嚓!”
一声极其短促、尖锐的金属摩擦爆鸣!
扳机释放的瞬间,被压缩的强力簧片骤然回弹!燧石夹头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凶狠无比地向下、向前猛甩!那块坚硬锋利的燧石,带着破风之声,狠狠地撞击在下方击铁那尖锐的撞角上!
刺啦!
一蓬极其耀眼、炽白中带着点点幽蓝的火星,如同被暴力挤压出的岩浆,猛地从燧石与撞角剧烈摩擦的接触点上迸发出来!这蓬火星,在昏暗的工坊里,亮得几乎刺眼!
火星如电,精准无比地射入下方早已敞开的、盛着引火药的小小药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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