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窗外,风声似乎更紧了些,呜咽着拍打着窗棂,像是无数冤魂的哀嚎。
朱由检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木工台的边缘,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眼前的景象不再是这间堆满木头疙瘩的暖阁,而是翻滚的历史烟尘:赤地千里,饿殍盈野,绝望的流民如同浑浊的泥石流,在官吏的压榨和天灾的催逼下,最终汇聚成那个叫“李自成”的名字,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冲垮了这摇摇欲坠的帝国大厦!
“蝗虫过境,寸草不生。”朱由检低声自语,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而这些贪官污吏,比蝗虫更甚!他们啃食的,是这大明朝最后的根基!”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李若琏,“这些杆子,领头的是些什么人?可有名姓传出来?”
李若琏立刻回道:“回殿下,多是些亡命之徒,或是地方上有些武艺、活不下去的破落户。名号都粗鄙得很,什么‘闯塌天’、‘不沾泥’、‘点灯子’…暂时还未听说有特别扎眼的领头人物。不过,卑职已严令陕西的暗桩,务必盯紧这几股势力的动向,尤其是其首领的更替和势力的扩张情况。一有风吹草动,立刻飞鸽传书!”
“做得对!”朱由检赞许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星星之火,若不及早扑灭,终成燎原之势!陕西那边,你这条线要扎得更深,看得更远!钱粮若有短缺,直接找方正化支取。”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另外,京畿周边,也要密切留意!小冰河期非止陕西一地,北直隶去年收成也不好,难保不会有人铤而走险!”
“卑职明白!”李若琏肃然应命,“京畿各州县,卑职也已撒下人手,尤其关注流民聚集之处。”
朱由检站起身,在狭小的暖阁里踱了两步。那稚嫩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凝重。危机感从未如此清晰而迫近地压在他的心头。魏忠贤的阴影笼罩朝堂,像一座随时可能倾塌的冰山;而千里之外的陕西,那由饥荒和贪腐点燃的野火,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他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两条即将交汇的湍急河流中间,脚下只有一块小小的礁石。
时间!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猛地停住脚步,转身看向李若琏和阴影中的方正化,眼神灼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流民是祸乱之源,却也可能…是力量的种子!我们不能坐视他们被逼上绝路,成为他人手中的刀!”
方正化和李若琏都微微一怔,看向他们的小主子。
“方正化,”朱由检的目光转向自己的心腹太监,“前几日让你留意皇庄周边和京畿州县,那些因灾荒流落至此、身家清白、体格尚可的少年郎,物色得如何了?”
方正化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回道:“回殿下,奴婢这些日子借着采买和巡视田庄的由头,确实留心看了不少。京南固安、永清一带,因水患逃荒过来的流民不少,其中确有一些半大孩子,看着还算结实,眼神也干净,多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被父母带着出来讨活路的。奴婢按殿下的吩咐,悄悄记下了十几个人的样貌和大概落脚处。”
“十几个?”朱由检微微皱眉,随即又舒展开,“也好,先以质取胜,宁缺毋滥!李若琏,你那边呢?五城兵马司下面,或者京营卫所里,有没有那种家境贫寒、老实肯干、却又备受排挤、郁郁不得志的低级军官子弟?年纪也不要太大,十五六岁最好。”
李若琏略一思索,眼中精光一闪:“殿下这么一说…卑职倒想起一个人来!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王守田,为人还算方正,可惜没什么背景,一直升不上去,俸禄微薄。他有个儿子,叫王石头,今年约莫十六,长得虎头虎脑,一身蛮力,据说在兵马司当差的舅舅想带他入行,可这小子一根筋,嫌那些老油子欺压百姓,死活不肯,被他爹揍了好几回,现下在城南一家铁匠铺当学徒打下手,勉强糊口。卑职见过两次,眼神很正,是个愣头青,但底子不坏。”
“王石头…好名字!”朱由检嘴角难得地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一根筋好啊,一根筋的人,认准了道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种人,一旦归心,便是最忠诚的猛士!”他看向方正化,“方伴伴,你亲自去接触这个王石头,还有你物色的那些流民少年。记住,要隐秘!以‘信王府招募长随护卫’的名义,但只招少年人。条件可以优厚些,管饱饭,给安家银子,但必须身家清白,吃苦耐劳,更要…听话!”
“奴婢遵命!”方正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郑重。
“李若琏,”朱由检的目光转向锦衣卫总旗,“你负责暗中筛选,查清这些少年及其家人的底细,务必确保没有别家的眼线,尤其是…宫里那些人的!”他加重了语气,“另外,物色一个足够偏僻、足够安全的地方,作为我们安置和训练这些少年的营地。就在这西山皇庄范围之内,但要足够隐秘!此事绝密,代号…就叫‘幼虎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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