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多想,更浓烈的一股奇异的香气飘了上来。那香气清冽中带着一丝甘醇,绝非寻常酒水可比,瞬间盖过了房间里的霉味和粉尘味。紧接着,一个油纸包被人从门缝底下“哧溜”一下塞了进来,正落在宋应星的脚边。
宋应星吓了一跳,警惕地盯着那油纸包。门外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公鸭嗓:
“喂,屋里那位穷酸……咳,那位先生!赵把总今儿高兴,请全客栈的人吃福瑞楼的酱肘子!见者有份!接着吧您呐!香着呢!” 话音未落,脚步声就远去了。
宋应星愣了片刻,看着脚边那包散发着诱人肉香的油纸包,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捡了起来。打开一看,果然是油光红亮、颤巍巍的一大块上好酱肘子,香气扑鼻。对于饥肠辘辘的他来说,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拿起肘子,刚想咬一口,目光却被油纸包内侧沾染的一点极其细微的、半透明的、带着清香的淡黄色膏状物吸引了。他凑近闻了闻,那是一种混合了花香和皂角的独特气息,清爽怡人。
“这是……”宋应星用手指沾了一点,触感滑腻。他忽然想起刚才楼下隐约传来的对话——“玉骨冰肌膏”?王府匠人秘制的香膏?价值十两银子一盒?难道包肘子的油纸,是人家装那金贵香膏剩下的?
这个发现让宋应星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啃着人家包香膏的油纸裹着的肘子……这境遇,真是讽刺又心酸。他摇头苦笑,暂时抛开心中的郁结,对着这天上掉下来的美味大快朵颐起来。酱肘子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极大地抚慰了他辘辘的饥肠和低落的心情。
然而,就在他吃得满嘴流油,暂时忘却烦恼时,楼下雅间的方向,赵把总那带着几分酒意、刻意拔高的嗓门又飘了上来,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
“……宋应星?嗨!就住楼上那怪人?整天抱着石头块子、画些鬼画符的那个?读书读傻了呗!听说考了好些年进士,屁都没捞着!我看啊,就是魔怔了!搞那些奇技淫巧有啥用?能当饭吃?能换顶戴花翎?还不如学学人家信王殿下,那才叫会玩!弄点小玩意儿,银子哗哗地来!不过话说回来,信王殿下那‘琉璃光’是真神了!我家婆娘托王三爷的福,弄到一小块边角料做的梳妆镜,好家伙,照得那叫一个清楚!脸上的麻子都数得清!五百两银子啊!啧啧……”
后面赵把总又吹嘘了些什么,宋应星已经听不清了。他拿着啃了一半的肘子,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
“奇技淫巧”……这四个字像针一样刺耳。
“五百两银子”……一面镜子?
“脸上的麻子都数得清”……何等清晰的镜子?!
“信王殿下”……一个少年藩王,竟也在钻研这些“奇技淫巧”?而且似乎……造诣非凡?甚至能以此获利?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冰火两重天,瞬间席卷了宋应星!他视若珍宝、倾注心血的研究,在世人眼中是“魔怔”,是“无用”。而一位高高在上的亲王,却似乎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并且……成功了?还被世人(至少是赵把总之流)用一种奇异的方式“认可”了?
他低头看看桌上那些凝聚了无数夜晚心血的手稿,又看看手中这包用“玉骨冰肌膏”油纸包裹的酱肘子,再想想赵把总口中那价值五百两、能“数清麻子”的“琉璃光”……宋应星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一股混杂着屈辱、不甘、困惑和强烈好奇的复杂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胸中剧烈地冲撞起来!
这位信王殿下……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做的那些“奇技淫巧”,又到底……是什么?
喜欢在造大明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在造大明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