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化站在他身后半步,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成那副古井无波的石头脸。殿下这梦……做得可真够及时的。
老胡还是觉得这法子邪门,跟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对着干,心里直打鼓。但信王殿下的命令,加上宋应星那副若有所思、跃跃欲试的模样,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指挥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工匠行动起来。
一口沉重厚实的石臼被抬到屋子中央。朱由检指挥着:“别一次加太多!一点点来!先弄一小碗!” 老胡亲自上阵,用木勺小心翼翼地舀起一碗灰黑色的火药粉,屏住呼吸,仿佛捧着一碗随时会炸开的活阎王,颤巍巍地倒进石臼里。
“喷水!薄薄一层水雾!”朱由检下令。
一个工匠拿着个小喷壶——这还是朱由检为了给皇庄里试种的番薯苗保湿,让工匠们琢磨出来的简易玩意儿——对着石臼里的粉末,手腕哆嗦着,轻轻一压。细密如牛毛的水雾飘洒下去。
“停!”朱由检紧盯着那粉末的状态,“够了!就这湿度!拌匀!要匀!”
石杵被抬起,沉重地落下,开始有节奏地舂捣。每一次落下,都发出沉闷的“咚”声,震得人心头发颤。朱由检、宋应星、老胡,还有角落里一直沉默关注着、负责守卫的李若琏,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石杵抬起,都生怕带起一丝不该有的火星。工坊里只剩下这单调而令人心悸的舂捣声。
粉末渐渐变得湿润,粘稠,颜色也更深沉了些。朱由检凑近了仔细看,用手虚虚地感受了一下湿度,点点头:“差不多了!倒出来!”
湿漉漉的药膏被倒在事先准备好的一块光滑厚木板上。朱由检撸起袖子,露出两截细瘦的小胳膊,拿起一根光滑沉重的硬木碾子:“看我的!”他深吸一口气,学着前世在纪录片里看过的擀饺子皮的架势,用力将碾子向前推去!
“殿下!使不得!”方正化惊得魂飞魄散,一个箭步就想冲上去夺那碾子。这玩意儿要是炸了,殿下就在正中间!
“别动!”朱由检低喝一声,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里却有种不容置疑的专注和……兴奋?他双手稳稳地压住碾子两端,使出吃奶的力气,身体前倾,小脸憋得通红,一点一点,将那湿药膏碾压开去。动作谈不上多标准,甚至有些笨拙,却带着一股子全神贯注的执拗。
药膏在沉重的碾压下,渐渐变得紧实、平整,形成一块厚薄不均的黑色薄片,像一块巨大的、肮脏的膏药。
“刀!”朱由检喘着粗气,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老胡赶紧递上一把薄而锋利的切药刀。朱由检拿起刀,对着那药片比划了一下,然后果断地切了下去!先切成粗条,再将粗条切成指甲盖大小的小方块。
“成了!晾干它!”朱由检看着木板上那堆大小不一、边缘毛糙的黑色小方块,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小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
老胡和工匠们面面相觑,看着那堆黑乎乎的小方块,眼神里充满了怀疑。这玩意儿……能行?看着还不如刚才那堆粉顺眼呢。宋应星则小心翼翼拈起一块,放在手心仔细端详,又凑到鼻子前嗅了嗅,眉头依旧紧锁,但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更浓了。
工坊里燃起了几个炭盆,小心翼翼地放置在远离火药片的安全角落。温度渐渐升高,空气里弥漫着炭火味和尚未散尽的硫磺硝石味。时间一点点过去,那堆黑色的小方块静静地躺在通风的木架子上,慢慢褪去湿气。
等待的过程格外煎熬。朱由检背着小手,在工坊里踱来踱去,像只焦躁的小豹子。方正化亦步亦趋,目光始终不离那堆“危险品”和自家殿下。宋应星则坐在角落的小凳上,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和炭笔,凝眉思索,时不时写画几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老胡和其他工匠大气不敢出,缩在另一边,眼神时不时瞟向那架子。
终于,估摸着干得差不多了。朱由检搓了搓手,有些紧张,又有些迫不及待:“来!试试咱们的‘小方块’!”
这次试爆点选在了工坊后面那片特意清出来的、背靠土坡的空地。积雪被踩踏得泥泞不堪。老胡亲自操作,手抖得比筛糠还厉害,将一小捧黑色小方块火药,小心地堆放在一块厚实的石板上。引火用的是一根浸了油脂的长木棍。
所有人都退到了十步开外,躲在一排充当掩体的厚实木料后面。朱由检被方正化和李若琏一左一右夹在中间,按着蹲下。李若琏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身体紧绷如弓,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方正化则微微侧身,下意识地用半个肩膀挡在朱由检身前。
老胡点燃了火棍,橘黄色的火苗跳跃着。他咬着牙,闭着眼,将那火棍猛地往石板上那堆小方块上一杵!
“嗤……”
预想中的猛烈爆炸并未出现。火苗舔舐着那些黑方块,发出一阵令人尴尬的、仿佛湿柴点不着的“嗤嗤”声,冒起一股股浓烈呛鼻、带着强烈硫磺味的黑烟,袅袅升起,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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