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心之认命地抄起蒲扇,化身人形鼓风机,对着窑口玩命地扇。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太监袍子,紧贴在背上。另一个小太监也找来一把破扇子加入。两个小小的身影,在闷热的废弃佛堂里,对着一个破窑口,扇得尘土飞扬,乌烟瘴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窑口的热浪扑面而来,烤得人脸颊生疼。朱由检蹲在稍远的地方,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透气孔,希望能看到里面有什么变化。可惜,除了持续冒出的带着硫磺味的浑浊烟气,什么也看不到。
他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熔点不够…保温时间不够…杂质太多…反应可能不完全…一连串的问题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脑子里那些物理化学知识,在这个连温度计都没有的时代,是不是真的能行得通?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像冰冷的潮水,悄然漫上心头。难道穿越者的金手指,第一步就要卡在烧玻璃上?这未免太丢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窑口的火终于渐渐微弱下去。王心之和那个小太监累得瘫坐在地上,像两条离水的鱼,大口喘着气,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狼狈不堪。
“殿…殿下…应该…应该烧好了吧?”王心之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朱由检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强作镇定:“熄火!让它自己慢慢冷!记住,绝对不能急着开盖!要冷透!”他反复叮嘱,生怕哪个环节出错,功亏一篑。
等待冷却的时间,简直比烧制还要漫长难熬。朱由检坐立不安,在佛堂里来回踱步,小小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晃动。王心之则瘫在墙角,眼皮打架,却又不敢真睡着,时不时偷瞄一眼那个依旧散发着余温的破窑。
佛堂里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木炭发出的“噼啪”轻响。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将佛堂内染上一层昏黄的暖色,却驱不散朱由检心头的焦灼。
终于,感觉窑体摸上去只是温热了。朱由检深吸一口气,仿佛要上战场。他走到窑口前,王心之也挣扎着爬起来,紧张地凑到旁边。
“开…开?”王心之的声音有点抖。
朱由检没说话,拿起一根木棍,小心地捅破陶瓮盖边缘已经干涸硬结的泥封。一股带着奇异味道的热气“噗”地冒了出来。
盖子被完全掀开。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硫磺、金属氧化物和未完全燃烧碳粒的怪味扑面而来。朱由检的心猛地一沉。这味道…不太对。
他屏住呼吸,探头朝陶瓮里看去。
只见瓮底,静静地躺着一坨…东西。
那东西呈现一种极其浑浊的、半凝固的状态。颜色是灰褐色,夹杂着大片大片的黑色杂质和未熔化的砂砾,像一块被顽童胡乱揉捏、塞进了无数脏东西的劣质糖块。表面坑坑洼洼,布满气泡,有些地方还粘着碎裂的陶瓮内壁剥落下来的碎渣。别说透亮了,连基本的均匀都做不到,丑陋得令人绝望。
“呃…”王心之看着那坨东西,表情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想说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脸憋得通红。他偷偷瞄了一眼自家殿下。
朱由检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黑灰也遮不住那层沮丧的灰败。他死死盯着那坨失败的“作品”,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物理定律不会骗人!是温度!肯定是温度不够!纯碱和石英砂的反应根本没彻底完成!杂质也没能有效分离排出!还有这该死的燃料!这该死的原始条件!
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信心。难道…真的不行?
“殿下…这…”王心之看着朱由检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小心翼翼地问,“这琉璃…仙丹…炼失败了?”他实在找不出词来形容那坨玩意儿。
朱由检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堆灰褐色的废渣,眼神空洞。佛堂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聒噪的蝉鸣,不知疲倦地嘲笑着室内的失败。
过了许久,久到王心之以为殿下要变成石头了,朱由检才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随即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抬起小脸,脸上黑灰被汗水冲出几道沟壑,眼神却重新亮了起来,不是沮丧,而是带着一股被激怒的、不服输的狠劲儿。
“失败个屁!”他猛地爆出一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这是第一步!懂不懂?第一步!发现问题,才能解决问题!”
他几步冲到那堆废渣前,也顾不上烫手了(其实已经温了),直接伸手把那坨丑陋的东西扒拉出来,摔在地上。沉闷的“噗”一声。
“看!”他指着那碎裂的断口,里面果然能看到大量未熔化的石英砂颗粒和黑色的炭粒,“砂子没化开!火不够!杂质太多!纯碱加少了?还是石灰石不够?”他像个小疯子似的自言自语,蹲在地上,拿起一块碎片仔细端详,甚至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又用指甲去抠那些杂质。
王心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癫狂”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殿下…您…您小心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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