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还没碰到银子,就被宁不凡伸出的手稳稳按住。孙二狗一愣,抬眼对上宁不凡平静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反应过来——这位客官出手如此阔绰,怕是有事要问。他立马缩回手,脸上堆起比刚才热络十倍的笑,腰也下意识地弯了弯,活脱脱又变回了当年那个店小二的模样,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掌柜的精明:“客官您看我这记性!您这般人物,哪能是为了这点茶钱?想必是有要事想问小的吧?不瞒您说,小的在这嘉元城混了快二十年,从街头到巷尾,从三岁小儿到八十老叟,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街坊邻里都叫我‘嘉元百事通’!”
他拍着胸脯保证,眼睛却还忍不住往那锭银子上瞟,像是怕那银子长了腿跑了似的。
宁不凡收回按在银子上的手,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目光投向窗外,落在街对面那座气派的宅院上。那宅院朱门紧闭,门楣上挂着“李府”的匾额,看着倒也雅致,只是比起记忆里的墨府,总少了几分温润的书卷气。
“那我便问你,”宁不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街对面那座李府,以前是不是叫墨府?何时换的人家?”
孙二狗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对面,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语气也沉了下来,带着些唏嘘:“客官您问这个啊……说起来,那李府确实是十几年前的墨府改的。唉,说起来也是造孽,当年墨家可是咱们嘉元城的医药世家,墨老夫人和墨家三姐妹都是出了名的善人,逢年过节就给街坊们舍米舍面,谁见了不竖个大拇指?可谁能想到,好好的一家子,就这么没了……”
他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宁不凡续了点水,继续说道:“那是十多年前的冬天,夜里头突然就来了一群戴面具的人,说是‘五色门’的,喊着奉命要剿除邪教,二话不说就冲进了墨府。那一夜啊,啧啧,惨叫声从府里传到街上,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谁听了不心惊肉跳?咱们这些街坊想去帮忙,可那些人手里都拿着家伙,凶得很,谁敢上前啊?”
孙二狗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第二天一早,墨府的大门敞着,里头……唉,别提了,满院子都是血,墨家上下几十口人,没一个活下来的。五色门的人说墨家是邪教余孽,抄了家杀了人就走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留下。”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后来还是咱们街坊邻居看着实在可怜,凑了些钱,请了几个胆大的,把墨家的人一个个抬出来,埋到了后山的乱葬岗。墨老爷生前待咱们不薄,总不能让他们死后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
宁不凡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壁的温热也暖不了心底的寒意。十几年了,他终于听到了墨家惨案的细节,比他想象的还要惨烈。五色门……原来那时就已是魔道的势力吗?当年墨彩环的父亲,就是因为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才落得如此下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转向头顶的横梁,那里的唤魂铃被木梁挡着,只能看到一角幽光。
“我再问你,”宁不凡抬手指了指头顶,“你这酒楼梁上,为何挂了个铃铛?”
孙二狗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随即笑道:“客官您眼神真好!那铃铛还是当年埋墨家的人时,我在后山乱葬岗旁边捡到的。看着造型怪独特的,黑沉沉的,也不像金的银的,就觉得好玩,回来就挂在梁上了。说也奇怪,这铃铛平时不响,一刮大风就‘叮铃铃’地响,听着还挺安神的,夜里守店晚了,听着这铃声,倒也不那么怕了。”
他说得随意,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物件,却没注意到,宁不凡听到“后山乱葬岗捡到的”时,指尖猛地一颤。
那唤魂铃,当初墨彩环说是曲魂掩护她与七叔逃出来时在后山走散的。
宁不凡望着窗外,街对面的李府门开了,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提着篮子往市集的方向去,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可谁又知道,这宅院底下,埋着多少冤魂?
他拿起桌上的十两纹银,递给孙二狗:“多谢掌柜告知这些事,这银子你收着。”
孙二狗连忙双手接过,掂量着那沉甸甸的分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客官您太客气了!您要是还有啥想问的,尽管开口,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宁不凡没再说话,只是重新望向窗外,目光悠远。看来,这嘉元城,他不仅要多留几日,还得去那李府,好好探一探了。
宁不凡指尖摩挲着窗沿,目光落在穹顶那枚铃铛上,语气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怅然:“不瞒掌柜说,我早年曾在墨府做过几日学徒,虽时间不长,却总念着些旧情。方才见这铃铛,倒让我想起那时的日子……不知掌柜可否割爱,让我买下留作念想?”
说罢,他便要再从袖中掏银子。
“哎!客官您快别掏了!”孙二狗连忙摆手,脸上堆着诚惶诚恐的笑,“您先前打听消息,一出手就是十两纹银,已是天大的大方了,小的哪能再收您的钱?再说这铃铛,本就是当年在后山乱葬岗捡的,不值什么钱,您要是瞧着顺眼,拿去便是!也当是……给作为墨家的故人你留个念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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