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堤公路旁的芦苇荡被秋风卷得沙沙响,腥咸的江水味混着尘土扑面而来。
警车的引擎像头焦躁的巨兽,在柏油路上嘶吼着往前冲,轮胎碾过路面那些指甲盖大小的青灰色碎石时,发出 “咯吱 —— 咯吱” 的闷响,每一下都像碾在人心尖上。
张警官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绷得泛出青白色,指缝里还沾着点牛皮油纸的纤维 ——
他怀里紧紧搂着的酱鸭,被按得变了形,黄豆大的油星子顺着油纸缝隙渗出来,蹭在黑色的方向盘上,积成一小片亮晶晶的油膜,连仪表盘的光都被折射得晃眼。
“还有两分钟!”
沈清沅的声音带着点发颤,她把手机屏幕亮度调到最大,蓝绿色的导航路线像条绷紧的细线,屏幕中央 “江州水电站” 的红色图标越来越近,几乎要占满整个屏幕。
她的指尖泛着冷白,按在屏幕上留下淡淡的汗印,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口袋里的硬盘 ——
里面存着父亲与管理员的合影,照片里父亲穿着浅灰色衬衫,笑得温和,眼角还带着细纹;而站在他身边的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眼神却像淬了冰的阴鸷,此刻正和控制室里那个蓝色身影完美重合。
“我爸的日志里写过,他十年前参与水电站设备改造时,特意在老阀门的操作杆上加了安全锁 —— 那锁是定制的,锁芯里有三个错位的铜片,得用带凹槽的特制钥匙才能拧动,普通工具根本撬不开。”
“特制钥匙?”
张警官突然猛打方向盘,警车像支离弦的箭,擦着路边锈迹斑斑的护栏拐进水电站的岔路,副驾驶的陆衍之没坐稳,肩膀差点撞在车窗上,发出 “咚” 的轻响。
“咱仨身上除了手铐、手机和你这硬盘,哪儿来的特制钥匙?总不能用我这酱鸭当钥匙吧 —— 哎!我的酱鸭!”
他慌忙低头去扶怀里的油纸包,刚才急刹车时,酱鸭滑到了腰侧,深褐色的鸭皮差点蹭到警服内衬那片绣着警号的白布。
陆衍之无奈地按住他的肩膀,指腹能摸到张警官警服肩章上的硬边:
“先开车,等控制住局面,你把酱鸭当晚饭都成。市局五分钟前发消息,水电站的负责人从早上八点就联系不上,管理员大概率已经切断了内部的有线通讯,连配电室的监控都被屏蔽了。”
警车刚停在水电站大门前,三人下车的瞬间都愣住了 —— 两扇一人多高的铸铁铁门紧闭着,铁锈像褐色的鳞片般从铁板上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金属底,门楣上 “江州水电站” 五个红漆大字早已褪色,
只剩模糊的轮廓,旁边挂着块边缘磨得发亮的铜牌,上面 “民国二十三年建” 的字迹刻得很深,笔画里嵌着几十年的灰尘,用指甲刮都刮不掉。
张警官撸起袖子,露出腕上那块带划痕的旧手表,双手按在铁门上使劲推了推,铁门纹丝不动,只发出 “吱呀” 的闷响,像老骨头在呻吟:
“这门至少有两百斤重,框架还嵌在混凝土里,咱仨就算把劲都使上,也抬不动,得找别的路。”
沈清沅绕着铁门走了一圈,鞋底踢到墙角的碎石时,突然停住了 ——
左侧墙角藏在半人高的狗尾草后面,有个半米宽、一米高的排水口,铁栅栏上缠着几根枯藤,锈迹把指尖染得发褐,栅栏间的缝隙刚好能容一个瘦点的人钻进去。
她回头看向陆衍之,刚要开口,就被张警官抢了先。
“让我来!”
张警官撸起警服下摆,把酱鸭举过头顶,小心翼翼地递到栅栏缝前,
“我这身材看着壮,其实灵活得很,再说了,我妈凌晨三点就起来熬老卤,放了八角、桂皮、香叶,还有二十多种香料,卤了整整四个小时,要是让你钻进去压坏了,我妈能在电话里骂我半个月。”
他说着就侧过身子往排水口里挤,肚子卡在栅栏缝时,铁条发出 “咔嗒” 的轻响,他还不忘扭头喊:
“陆先生,你帮我推一把后腰!就差一点 —— 哎!小心我的酱鸭!别蹭到墙根的泥!”
墙根的青苔是暗绿色的,沾在他的颧骨上,像块小补丁,折腾了半分钟,张警官终于从里面钻了出来,怀里的酱鸭依旧裹得严实,连一丝泥点都没沾上。他伸手拉开铁门的插销时,还特意把油纸包往怀里又揣了揣:
“还好没糟践我妈这手艺,不然今天这案子破了也不痛快。”
三人踩着水电站大院里的碎石路往中央跑,路边的杂草快没过脚踝,几棵老槐树的叶子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响。
控制室就在主厂房的二楼,玻璃窗蒙着一层厚厚的灰,连阳光都透不进去,只能隐约看到里面有个蓝色身影在来回晃动。
沈清沅刚要伸手推 door,指尖就碰到了冰凉的铜制门把手 —— 门把手上挂着个老铜锁,锁孔是不规则的月牙形,边缘还有几道细小的划痕,是常年插钥匙留下的,这模样和父亲书房里那个棕色皮革封面日志本旁的老抽屉锁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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