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本放在宿舍的枕头下面,最后一页写着我的手机号。如果您发现采访素材有遗漏的地方,或者种薯分发、水渠返工、低保核查有新的进展,随时可以打给我。雪灾一线的信号可能不太好,有时候可能接不到电话,您可以多打几次,或者发个短信,我看到后会第一时间回复。
稿子我会在救灾间隙修改完善,定稿前一定会先发给您看,确保每一个细节都准确无误——这不仅是对新闻负责,也是对青石乡的老乡负责,更是对您和赵书记的努力负责。
春天快到了,青石乡的土豆该下种了,水渠也该通水了,相信今年一定会是个好收成。
盼雪灾早日过去,盼青石乡春耕顺利,盼您一切安好。
苏晴
2008年2月19日 凌晨4点”
李泽岚握着信纸,指腹反复摩挲着最后几行字,眼眶竟有些发热。原来她不是“不辞而别”,而是事出紧急;原来她没说一声就走,是怕耽误了救灾的时间;原来她把采访本留下,是怕他需要补充素材;原来他随口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甚至连他自己都快忘了的“怕搞砸”的坦诚,都被她郑重地记了下来。
他想起正月十七那天,苏晴在种薯窖前拍照片,蹲在雪地里调整角度,羽绒服的下摆沾了雪也没在意;想起她在水渠工地,拿着录音笔认真记录老周说的每一个数据,镜片上起了雾就用围巾擦一擦;想起她在低保公示栏前,帮老乡读名单上的名字,声音温和得像春日的风——这样一个认真、细心又有担当的姑娘,面对紧急灾情时,肯定会第一时间冲上去,哪里还顾得上跟他说一句“再见”。
李泽岚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自己的笔记本里,刚好夹在记录“种薯款追回12吨”的那一页。信纸的淡蓝色和笔记本上黑色的字迹重叠在一起,像是把青石乡的冬天和雪灾一线的紧急,轻轻系在了一起。他站起身,快步往苏晴住过的宿舍走——他要去找那个采访本,去找她留在最后一页的手机号。
苏晴的宿舍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蓝色的床单铺得平整,枕头放在床头,上面还留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桌子上摆着她用过的搪瓷杯,杯沿上还沾着点茶渍;墙角放着她的相机包,拉链拉得严严实实——显然,她走得匆忙,却还是尽量把东西收拾整齐,没给别人添麻烦。
李泽岚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枕头下面,果然摸到了一个硬壳的采访本。他把采访本拿出来,封面是深蓝色的,上面印着“新华通讯社采访专用”的字样,边角已经有些磨损,看得出来用了很久。他翻开第一页,里面记满了采访笔记,有关于青石乡的,也有关于其他地方的,字迹工整,重点内容还用红笔标了出来。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看到了她记录的种薯采购时间线,上面详细标注了“2007.12.15签合同”“2007.12.20过磅”“2007.12.22付款”,旁边还画着问号,写着“需核实农资公司查封时间”;看到了她画的水渠裂缝示意图,标注了“裂缝长度30cm,深度5cm,疑似偷工减料”;看到了她记录的低保户信息,王大娘的名字旁边画着颗星星,写着“重点关注,儿子瘫痪,需优先保障”;还看到了她写的采访心得:“基层干部的难,不在文件里,在老乡的眼泪里;基层干部的好,不在汇报里,在老乡的笑容里——李泽岚、赵建军,是好干部。”
翻到最后一页时,李泽岚的心跳突然加快了——页面上方写着一串11位的手机号,字迹比其他地方更轻一些,像是怕写重了会划破纸。手机号下面,还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眼睛弯成月牙,嘴角带着弧度,和苏晴笑起来的样子一模一样。笑脸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要是青石乡的土豆丰收了,记得告诉我呀。”
李泽岚掏出手机,小心翼翼地输入这串号码。指尖在数字键上移动时,他想起了正月十七那天在老槐树下,苏晴笑着说“我爷爷是农科院的,一辈子研究土豆”;想起她在种薯窖前,认真地问“脱毒种薯真的能让老乡每亩多挣三百块吗”;想起她离开前,帮他浇完仙人掌说“等春天来了,它说不定会开花呢”——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把自己当成了可以分享这些小事的朋友。
输入完最后一个数字,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未命名联系人”的字样。李泽岚的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片刻,又把手机揣回了兜里。他想,现在苏晴肯定在雪灾一线忙碌着,可能在跟着救灾人员查看大棚灾情,可能在采访受灾的老乡,可能在熬夜写新闻稿,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只会打扰她。
他把采访本抱在怀里,坐在苏晴的床沿上,又翻到记着手机号的那一页。阳光透过窗玻璃落在页面上,把那个小小的笑脸照得格外清晰。他突然想起,苏晴在信里说“盼青石乡春耕顺利”,现在种薯已经开始催芽,水渠返工即将完成,低保核查也快结束了,等这些事都忙完,等她从雪灾一线回来,他一定要打这个电话,跟她好好说说青石乡的春天——说说老乡们翻地时的笑声,说说种薯冒芽时的嫩绿,说说水渠通水时的清澈,说说那个她期待的“土豆丰收”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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