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回到心胸外科，气氛明显不同。窃窃私语在他踏入时戛然而止，同情、探究、幸灾乐祸的目光隐晦地交织。
张浩第一个冲过来，年轻的脸因愤怒而涨红：“林老师！他们这是过河拆桥！车祸救援您拼了命救人，转头就……”
“做好你的事。”林默打断他，声音平静无波，开始整理自己办公桌上的病历，“3床的胸腔引流液颜色和量，半小时后报给我。”
“可是您的权限……”
“我的事，我自己处理。”林默的语气不容置疑。
张浩看着他冷静的侧脸，一肚子的话憋了回去，最终重重一点头：“是！”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而急促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敲击地面的节奏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和一丝显而易见的怒意。
所有人瞬间噤声，望向门口。
秦雪主任大步走了进来。她似乎刚从手术室或某个紧急会议中脱身，刷手服外随意披着白大褂，发丝微乱，但眼神锐利如刀，周身气压低得吓人。她的目光在办公室内一扫，瞬间锁定林默。
“林默，”她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医务科的通知，收到了？”
“收到了，主任。”林默停下动作，站直身体。
“好。”秦雪点了一下头，下一刻，她直接拿出手机，当众拨通了电话，并按下了免提键。
短暂的等待音后，赵启明副院长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惯有的官腔：“秦主任？什么事这么急？我这边还有……”
“赵副院长，”秦雪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我刚刚得知，我们心胸外科的林默医生被暂停了一切执业权限。我想请问，处理一位在特大公共突发事件中立功、技术过硬、挽救多名危重患者生命的医生，这个决定是谁最终拍板的？依据的是哪一条应急预案的哪一款规定？为什么我这个直接上级主任事先完全没有被征询意见？”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犀利，透过免提清晰地传遍安静的办公室。
电话那头的赵启明明显顿住了，语气沉了下来：“秦主任！你这是在质疑医务科和院里的决定？这是基于合规复核……”
“我质疑的是程序正义和决策的合理性！”秦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赵副院长，我现在刚从一台抢救手术下来，病人因为前期‘合规’的繁琐流程差点没了命！我不想听空话！我只问三点：第一，处理决定是否经过院学术委员会评议？第二，是否上了院长办公会？第三，在做出足以影响一个优秀外科医生职业生涯的决定前，是否尊重了临床一线的专业判断？！”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无声的办公室里，也通过电话线砸向另一端的赵启明。
电话里是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赵启明压抑的呼吸声。他显然没料到秦雪会为了一个林默如此强硬，甚至不惜当众撕破脸，而且句句直指程序漏洞——那份处理意见，确实是为了尽快落实打压，仓促而行，省略了关键环节。
“秦雪！你注意你的态度！医院有医院的考虑和规矩……”
“我的态度很明确：心胸外科需要的是能打仗、能打硬仗的兵！像林默这样在关键时刻顶得上、技术精湛的医生，绝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程序瑕疵’和某些人见不得光的私心而被废掉！”秦雪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科之主的绝对权威，“我现在正式提出异议！在最终决议出来之前，林默必须留在临床岗位，参与所有诊疗工作！否则，接下来所有高难度手术，我无法保证人员配置和手术质量！赵副院长，你是否需要立刻向院长和董事会解释，心胸外科的业务可能因一个不合规的人事处理而陷入停滞或出现风险的后果？”
软威胁！赤裸裸的软威胁！
以科室核心业务和医院声誉为筹码，逼对方让步！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能想象出赵启明此刻铁青的脸色。但他不敢硬扛，秦雪是医院心外的支柱，她若真的摆挑子或消极应对，引发的连锁反应他绝对承担不起。
漫长的十几秒后，电话那头传来赵启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处理决定，可以暂缓执行。但复核调查还要继续！”
“调查请按正规程序进行。但林默的工作必须立刻恢复。”秦雪寸步不让。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挂断。
秦雪收起手机，环视一圈落针可闻的办公室，目光最后落在林默身上，恢复了平时的冷静：“还站着干什么？13床术后情况有变化，你去处理。下午那台主动脉瓣置换，一助还是你。”
“明白，主任。”林默应道，眼神沉稳。
办公室凝固的气氛瞬间松动，众人看向秦雪的目光充满了敬畏，看向林默的眼神则更加复杂。
高远早已不知何时溜走了。
秦雪走到林默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快地说了一句：“刘天雄那边可能有动作，一切谨慎。”
林默微微颔首。
秦雪的雷霆反击暂时击退了赵启明的正面攻势，但林默知道，风暴只是暂时绕道。赵启明的嫉恨、高远的怨毒、尤其是刘天雄那睚眦必报的威胁，绝不会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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