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攀升至三分之一高度时,天梯上的考验骤然升级,仿佛一道无形的分界线横亘于此。
四周云雾更浓,几乎化不开的乳白色气旋中,开始夹杂着丝丝缕缕诡异的黑气。
不仅是那如有实质的重压成倍增加,狠狠碾压着每一寸筋骨血肉,更有无数心魔幻象自攀登者的识海深处疯狂滋生。
“成林,你这废物!灵根特异又如何?终究难成大器!” 讥嘲尖刻刺耳,仿佛就在耳边。
“放弃吧……走下去只有粉身碎骨……” 坠崖的恐惧伴随着凛冽的寒风再度袭来,冰冷刺骨。
眼前甚至幻化出灵宝遍地、美人环绕的景象,权力与美色的诱惑低语呢喃,撩拨着最原始的贪恋。
霎时间,整段天梯乱象丛生。
“滚开!都给我滚开!” 前方一名弟子忽然状若疯癫,对着空气胡乱劈砍,最终力竭瘫倒,被无形之力送离天梯。
旁边一位女修泪流满面,蜷缩成一团,不住哭嚎:“不是我害的你…别来找我…”
哀嚎与嘶吼声在云雾间此起彼伏。
然而,在这片混乱之中,成林眼眸深处却如古井寒潭,毫无波澜。
那些足以令他人心神失守的幻象,于他而言,却像是隔着一层模糊的琉璃,虽清晰可见,却难以真正触及他的核心。
他的步伐虽因重压而变得缓慢,每一步都深陷于灵压形成的粘稠漩涡中,却始终保持着一种奇特的节奏,未曾有半分紊乱。
他刻意收敛气息,依旧将自己隐藏在大批仍在苦苦支撑的弟子中间。
一名几乎崩溃的同伴抓住他的衣袖,颤声问道:“成…成师兄…你难道看不见那些鬼东西吗?”
成林侧过头,声音低沉却奇异地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眼见未必为实,心守方为真。守住灵台一点清明,它们便伤不了你。” 他并未挣脱,反而借力拉了对方一把。
那弟子闻言,混沌的眼神稍稍清醒,咬牙继续跟上。
而成林则再次低下头,将所有的锋芒藏在看似随波逐流的身影里。
唯有格外敏锐之人,方能察觉到他看似艰难挪动的每一步,都在细微地调整着角度,巧妙地借助前方弟子破开的部分压力,如同游鱼,在激流中精准地寻找着阻力最小的缝隙,悄然上行。
行程过半,登天梯已彻底变为一场对意志与耐力的残酷考验。
四周云雾浓得化不开,先前并肩而行的身影早已稀疏零落,绝大多数弟子早已力竭瘫软,被巡守其间的执事弟子面无表情地记录下成绩,而后带离这片令人绝望的高处。
呼啸的山风裹挟着精纯却狂暴的灵力,时而形成撕裂般的乱流,试图将人推下万丈深渊;
时而又凝滞如铁板,每前进一步都需耗费巨大的气力才能“挤”开无形的壁障。
成林的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旧风箱,四肢百骸无不酸痛欲裂,每一次抬腿都仿佛有千万根钢针扎入骨髓,灵海内的灵力几近枯竭,身体无数次向他发出哀鸣般的警告——极限已至。
“就这样……结束了吗?”一个疲惫至极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吞没的刹那,台上陈理开始帮助成林调动体内灵根产生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
它像一口即将干涸的深井,在最后关头总能从那无所不在、试图压垮他的磅礴威压中,诡异地汲取出一丝被极致压缩过的稀薄灵气。
这缕灵气虽微弱,却宛若沙漠甘泉,瞬间化作一丝清凉流转全身,带来片刻的清醒和一丝让他能再迈出一步的续力。
“还能……再上一步。”他咬着牙,将涌到喉头的腥甜咽下,用这偷来的些许力量,对抗着仿佛要碾碎灵魂的重压。
终于,最后千阶天梯赫然在望。
此处的威压已沉重如实质的水银,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
石阶之上,不再是低级的幻象骚扰,而是直指道心最脆弱、最不愿面对的根源之恐。
“陈理,”一个熟悉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炸开,那是他的导师,面容模糊却威压如昔,“你追求那虚无缥缈的大道,留下我在这实验室里接受死亡,我好孤独!”
紧接着,画面流转,墨衡兄浑身是血,抓住他的衣襟,厉声质问:“为何独活下来的是你?!为何?!”
每一句诘问,每一个画面,都比之前承受的所有肉体痛苦加起来更摧残人心。
成林身躯剧震,脚步第一次出现了踉跄,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砸在冰冷的玉阶上。
在这直击灵魂的拷问中,他几乎要跪伏下去。
然而,就在道心将溃未溃的极限边缘,陈理带着一丝亘古不变的冷漠与坚韧,的意念传来仿佛在无声地回应所有诘难:“道……唯孤……而行!”
一股难以言喻的意志强行撑住了他几近崩溃的神魂。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却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火焰,顶着那足以碾碎神魂的重量,再次将脚掌踏上了更高一级的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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