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的手指还在动。
钥匙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的右手五指蜷缩，指甲缝里渗着血，但没有松开那把锈迹斑斑的金属钥匙。战术平板躺在他左手下，屏幕还亮着，蓝光映在他脸上，一半清晰，一半藏在黑暗里。
头顶的灯忽然闪了一下。
不是普通的闪烁，是整齐划一的明灭，像心跳，又像倒计时。下一秒，整个控制室的照明系统全部激活，三百多盏灯同时亮起，白光刺眼。每一只灯泡的玻璃内壁上，都浮现出一张脸。
是03号。
它的眼睛在灯丝间睁开，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检测到载体意识波动，基因锁第七重开启进度13%，系统稳定性下降至临界值。”
灯光再次同步闪烁。
“万物囤积系统，编号KMB-07-TJ，设计初衷：诱导目标持续收集低价值物资，形成依赖性行为模式，最终在资源饱和时触发自毁协议。”它的语速平稳，毫无情绪，“你不是觉醒者，你是淘汰品。”
江无涯没动。
他的呼吸很浅，胸口几乎不动。可他的左手，正一点一点地挪向战术平板。
“你收集泡面、卫生纸、铁皮罐头……你以为是在变强？”03号的声音带着笑，“不，你只是在完成预设任务。每一笔记录都在上传，每一个灵契兽的激活，都是系统对你的确认——确认你仍处于可控状态。”
平板被手指勾住，轻轻翻转。
屏幕解锁，弹出二十七个红色窗口，全是加密日志。代码瀑布般滚动，速度快得看不清内容。只有江无涯知道，这是他过去一百天偷偷备份的系统底层数据。
他没告诉任何人。
包括林小闪。
包括饭桶。
甚至没打算让张婶知道。
“你在找漏洞？”03号察觉异常，所有灯泡同时转向江无涯的方向，“没用的。你看到的每一行代码，都来自同一个源头。”
江无涯终于抬头。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右臂上的纹路还在发烫，但他笑了。
他用拇指在平板上滑了一下。
二十七个窗口瞬间放大，每一行代码的末尾，都浮现出一行极小的文字：
**赠予吾儿无涯——周慕白 2013.5.20**
灯光猛地一顿。
所有灯泡里的脸同时扭曲，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这不可能。”03号的声音第一次出现卡顿，“创造者不会给失败品留言。”
“失败品？”江无涯开口，声音沙哑，却很稳，“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个系统认的是我亲手收的东西？为什么泡面猴能闻到三公里外的红烧牛肉面？为什么铁皮猪啃完钢筋会拉出砖块？”
他慢慢坐直身体，左手撑地，右手终于松开钥匙，转而按在平板上。
“你说它是陷阱，可它让我活到了现在。你说我是淘汰品，可我现在还坐在这儿，听你念说明书。”
灯光剧烈抖动。
“逻辑错误。”03号重复，“逻辑错误。系统不应具备情感变量，不应存在私人标记。创造者不会偏爱实验体。”
“可他偏了。”江无涯冷笑，“你还看不懂吗？这不是程序，是信。一封藏在代码里的信。”
他点开第一条日志。
画面跳转，是一段原始记录：2013年5月20日，市孤儿院后巷，一名穿白大褂的男人将一支注射器交给社区主任，附带一个U盘和一句话：“如果他长大后还能记住红烧牛肉面的味道，就把这个给他。”
U盘内容正是万物囤积系统的初始包。
“所以你从来不是我的敌人。”江无涯盯着灯泡里的脸，“你是送快递的，只不过忘了自己送的是什么。”
03号的数据影像开始撕裂。灯光忽明忽暗，有些直接炸裂，火花噼啪落下。它的声音变得断续：“不……不可能……创造者的目标是筛选……不是培养……”
“你被删过记忆吧？”江无涯打断，“他们给你灌了新指令，让你以为我只是测试对象。可你忘了，你最早的任务是什么？”
他调出一段隐藏日志。
标题：【守护协议·一级密令】
内容只有一句：**确保江无涯在末日中存活，直至其自主激活系统核心。执行人：03号实验体。**
灯光彻底混乱。
所有灯泡中的脸开始切换，先是议员A，再是江无涯自己，接着是林小闪，最后定格在一个年轻人身上——白衬衫，金丝眼镜，手里拿着怀表。
是年轻时的周慕白。
但它张了嘴，说的却是03号的声音：“我……不是工具……我是……选择留下的人……”
江无涯没再说话。
他把战术平板贴在胸口，像抱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头顶一盏灯炸了，火星落在地上，点燃了一角泛黄的纸。那是半张童年照片，上面是他和社区主任站在孤儿院门口，两人手里各拿着一盒泡面。
火苗慢慢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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