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抹了把脸，额头上全是灰和汗混成的泥。泡面猴趴在他肩上，耳朵还在渗血，走路一瘸一拐的饭桶紧贴着他右侧。他们刚从地下爬出来，背包里装着军方硬盘和抑制剂样本，谁都没说话。
三百米外，避难所东墙外的空地上燃着几堆篝火。人影晃动，有流浪幸存者围在火边。一个穿着油污社区制服的男人正从箱子里往外搬泡面，一边笑一边说：“来来来，每人两包，先垫肚子。”
那人头发炸得像鸡窝，腰上挂满塑料袋，连走路时左肩微沉的样子都和江无涯一模一样。
江无涯脚步停了。
“不对。”他说。
林二闪站在他身后半步，指尖噼啪跳着电火花。她盯着那个“自己”的人，忽然开口：“他的眼睛……没有光。”
江无涯没问什么光。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每次他决定扛事的时候，眼神会变。不是勇敢，也不是狠劲，是一种“这账不划算但得干”的认命感。眼前这个人，笑得太干净了。
“你在这儿守着。”江无涯对饭桶说。
野猪低吼一声，原地不动，鼻子对着风向喷气。
江无涯带着林二闪和泡面猴绕到侧翼废墟后，蹲下身观察。那假货分发的泡面是红烧牛肉味，是他最喜欢的口味。箱子上的标签也没撕，一看就是从他们被劫走的物资里拿出来的。
可江无涯从来不亲自发东西。
这事一直是张婶带队干的。他嫌麻烦，还总说“发一包少一包，不如留着换钢筋”。
“他在模仿我。”江无涯咬牙，“但学错了重点。”
林二闪突然冲了出去。
她速度快得带出残影，一把揪住假江无涯的衣领，直接把他往后拽。周围人吓懵了，没人敢动。
“你不是他！”林二闪声音发抖，“饲主大人的眼神……你根本不懂！”
那人愣了一下，嘴角慢慢咧开。那笑容不像江无涯，多了点痞气，像是街头混子打架前的表情。
皮肤开始流动，像水银一样扭曲。三秒后，变成了一个瘦削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多了一把匕首，瞬间抵在林二闪脖子上。
“感情用事。”03号冷笑，“就因为一个眼神？你们也太依赖直觉了吧。”
江无涯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拎着半个吃完的泡面盒。
“你还真敢露脸。”他说。
03号瞥他一眼：“你不也没第一时间喊人？说明你也怀疑了。只是不敢信。”
江无涯没接话。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泡面盒，铝制内胆沾着油汤，边缘有点卷。
“你知道我为什么穿这身破制服吗？”他问。
03号皱眉。
“不是因为穷。”江无涯说，“是因为老主任说过，这衣服代表责任。我不爱听，但一直穿着。可你刚才发泡面的时候，袖口蹭到灰都没拍一下——我他妈最讨厌衣服脏。”
他往前走一步：“还有，我从不在外面发物资。那是张婶的地盘。你要是真了解我，就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03号眼神闪了一下。
江无涯抡起泡面盒，狠狠砸向他后颈。
“铛”！
金属碰撞声炸响。一块黑色芯片从他脖子里弹出来，掉在地上还在闪红光。
03号踉跄后退，手却没松开林二闪。匕首压得更深，皮肤已经破了，血珠顺着脖子流下来。
“你早就在等这个机会。”江无涯喘着气，“故意留下线索，让我们找到硬盘，再现身，是不是？”
03号没否认。他盯着江无涯，声音有点抖：“你们……真的能信任我吗？”
“不能。”江无涯把手伸进背包，摸出一包没拆的泡面，“但我可以试试看你能演到哪一步。”
远处篝火还在烧，风卷着灰扑在人脸上。几个流浪者早就跑没影了，只剩下一箱翻倒的泡面散在地上。
饭桶从后面慢慢靠近，獠牙微微外露，脂肪囊鼓起，随时准备撞人。
泡面猴趴在江无涯肩上，伤耳耷拉着，但眼睛死死盯着03号。
“你以为复制了我的动作就能变成我？”江无涯往前走两步，把泡面举起来，“我救孩子不是因为英雄梦，是因为老主任临死前说‘守住咱们的窝’。你懂吗？你连‘窝’是什么都不知道。”
03号喉咙动了动。
“我不是来杀你的。”他说，“我是被派来监视的。但我……不想再装了。”
“那你现在想干嘛？”江无涯问。
“我想活。”03号声音低下去，“但他们每月给我打抑制剂。不打的话，我会控制不住变身，最后全身衰竭而死。”
江无涯沉默了几秒。
“所以你暴露自己，是为了找解药？”
“不止。”03号看了眼林二闪，“我知道‘新世界’在建七个种子库。其中一个就在地铁三号线底层。周慕白打算用服务器重启筛选程序，把所有异能者变成实验体。”
江无涯眉头一跳。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看过他们的档案。”03号苦笑，“我也曾是实验体之一。编号03，能力是拟态。只要接触过的人，我都能变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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