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舟沅宁踏入镜宸宫内室时,带着一身夜露的微凉。
殿内灯火温暖,药香与安神香淡淡交融,驱散了初秋的寒意。
沈复并未卧床,而是披着一件月白色的软缎寝衣,靠坐在临窗的暖榻上。
他脸色仍有些苍白,唇色浅淡,带着病后的虚弱,神情却是异常平和专注。
他微微低着头,手中执着细针,正就着明亮的宫灯,一针一线地缝制着一件杏子黄的小小秋衣,看尺寸,正是给明昭的。
灯光勾勒出他清瘦的侧影,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那执针的手指修长稳定,动作娴熟而轻柔,似乎是平日里就常做。
怜舟沅宁放轻脚步走近,这才看清,那秋衣的衣角,还用同色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憨态可掬的小老虎,针脚细密均匀,显然是费了极大的心思。
她心头蓦地一软,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想起方才在虚竹苑,叶锦安怀中那哭闹的明舒,又看着眼前这灯下为女儿细细缝衣的沈复,一种莫名的暖意悄然弥漫开来。
侍立一旁的静檀见她看得入神,便小声禀道:“陛下,皇长女殿下贴身的里衣、日常玩耍的布偶,大多都是凤君殿下亲手缝制的。殿下说,宫人做的虽好,总不及自己做的更放心、更贴心些。”
怜舟沅宁闻言,心中震动更甚。
她知沈复心细,却不知他竟细致至此。身为凤君,掌管六宫事务已极为繁重,他却仍愿将这般琐碎却充满爱意的事情亲力亲为。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沈复终于察觉,抬起头来,见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泛起温和的笑意,放下手中的针线,欲起身相迎:“陛下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臣侍失仪。”
“就在榻上,别动。”怜舟沅宁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顺势在榻边坐下,执起他微凉的手,目光落在那件未完成的小衣上,“朕竟不知,你还有这般好的手艺,此前也从未同朕讲过。”
沈复微微赧然,垂下眼帘:“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明昭年纪小,皮肤嫩,臣侍便想着自己来做,更软和些。”他顿了顿,语气带着自然的宠溺,“那丫头顽皮,衣服磨损得快,多备几件也是好的。臣侍虽手笨,可身为男子,少时父亲也常教这些。”
怜舟沅宁看着他提及女儿时,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的柔和与满足,再想到他眼下憔悴的模样,心中怜意大盛。
她伸手,轻轻抚过他略显清减的脸颊,触手微凉:“身子还没好利索,这些事交给尚衣局便是,何苦自己劳累?”
沈复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微微侧脸,依恋地蹭了蹭,声音低沉而温顺:“不累。能为昭儿做些什么,臣侍心里是欢喜的。”
他抬眼看向她,眸中映着灯火,清澈而专注,“陛下朝务繁忙,臣侍能做的,也唯有将这些小事打理妥当,让陛下少些后顾之忧。”
他总是这样,将落在他身上所有的事都说得云淡风轻,仿佛真的能帮她摆平一切似的。
怜舟沅宁心中微软,不再多言,只是就着他方才的位置坐下,将他轻轻揽入怀中,让他靠在自己肩头。
沈复初始有些僵硬,随即便放松下来,依偎在她怀里,鼻尖萦绕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龙涎香气与淡淡的墨香。
两人静静相拥,窗外秋虫低鸣,殿内烛火荜拨,一时静谧温馨。
良久,沈复似是想起了什么,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斟酌:
“陛下,顾承卿的后事虽已办妥,但臣侍心中始终存有一丝疑虑。他当日小产……事出蹊跷,蟹肉与马齿苋虽性寒,但他宫中之人岂会不知禁忌?且时机也太过巧合了些。”
怜舟沅宁抚摸着他长发的手微微一顿,目光变得幽深了几分。她沉默片刻,才淡淡道:“朕知道。”
沈复抬起头,有些讶异地看向她。
怜舟沅宁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朕知道事有蹊跷,也知道背后或许有人推波助澜。但,益远,有些事,未必需要查得水落石出。”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与疲惫:
“顾元丞已死,澜清皇室血脉彻底断绝。此事若深究下去,无非是再掀起一场后宫风波,牵连更多人,于朝局、于稳定,并无益处。既然他最终……以那般方式护驾身亡,那便让此事,随着他的离去,彻底了结吧。”
她并非心慈手软,而是权衡利弊后的帝王决断。
给顾元丞和澜清皇室一个足够体面的结局,比追查出一桩后宫阴私,于她而言,更有价值。
沈复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洞悉一切却又选择放任的冷静与深沉。
他明白了她的用意,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有对她处境的理解,也有对那无声湮灭真相的一丝叹息。
最终,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重新将头靠回她肩上,极轻地应了一声:“臣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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