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的晨光如刃,割开连绵七夜的阴霾。
沈清禾睁开眼的那一刻,仿佛天地也为之轻颤。
她撑着床沿坐起,指尖尚有些发虚,胸口像是被巨石碾过,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清明、锐利,像雪后初晴的山巅,映着天光,不容半分浑浊。
窗外脚步声越来越近,沉稳而坚定,踏在夯土路上,一声声,如同农人用锄头敲进大地的节拍。
千户百姓自四面八方而来,肩挑背扛,手中捧着的不是金银,而是家中最后一把米、最后几块薯干、甚至一枚舍不得吃的咸蛋。
他们不为求粮,只为换一张契。
柳芽儿冲进来时,脸上还挂着泪痕,双手高举一本崭新的契约簿,声音哽咽:“沈娘子……他们都来了!说粮可以晚一天收,但‘光明契’,不能断一日。”
沈清禾接过那本薄册,指尖抚过桑皮纸粗糙的纹理,唇角微扬。
“好。”她声音尚弱,却字字清晰,“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饿鬼来了,门也关着。”
话音落下,她推门而出。
山后坊前,人群肃立。
风吹动她素白的衣袂,发丝轻扬,身后是陆时砚默默撑伞的身影。
他未语,只将伞微微倾她一侧,目光沉静如渊。
沈清禾立于高台,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今日不开仓,不放粮。”她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山后坊闭市三日,只为办一件事——换契。”
众人愕然。
她缓缓举起手中一纸契约,阳光下,桑皮纸上泛着微光,火漆封印鲜红如血。
“此为新版‘光明契’,记录每一粒米从种到售的全程。契纸以特殊药水浸染,任何篡改,皆会浮现血字警告。每户领新契,须当众宣读条款,两名见证人按手印为证。”
台下嗡然骚动。
“这等繁琐,岂不耽误活计?”
“又是读书人才玩的花样吧?我们大字不识一个……”
质疑声尚未落定,沈清禾已抬手示意柳芽儿上前。
“今日第一户,柳家。”她淡淡道。
柳芽儿捧出自家存粮,一袋白米,倒入验谷槽中。
沈清禾取一张显影纸覆其上,轻轻洒水——刹那间,米粒接触纸面,原本洁白的纸张边缘竟浮现出一道暗红纹路,随即凝聚成一个触目惊心的字:
全场死寂。
“这米……被人调包了。”沈清禾声音冷了下来,“表面看无异,实则掺入‘怨稻’——灾年霉变之谷,久食伤肝损神,却因价低被黑商混卖。”
她目光扫向人群中一名面色骤变的粮商,那人正欲后退,却被两侧农夫悄然围住。
“你昨日送去的米,与今日所交不符。”柳芽儿咬牙,眼中含泪,“我爹病重,就等着这一袋救命米……你竟敢换?!”
那粮商扑通跪地,磕头如捣蒜,却已无人再信。
“光明契”三个字,第一次真正烙进人心。
就在此时,裴怀瑾登台。
他一袭青衫,面容清瘦,手中捧着一卷竹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今日,我于此地开讲《共耕约法》十条。”他声音起初微颤,继而渐稳,如春雷滚过荒原,“第一条:凡入共耕会者,须以真产实录,不得欺瞒产地。违者,三代不得入会。第二条:藏匿毒粮、害民性命者,逐出联盟,永不录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无数双粗糙的手、皲裂的掌心、晒脱皮的脸庞,忽然眼眶一热。
“我曾以为,知识只为庙堂所用,只为士族执笔定律。”他声音沙哑,“可今日我才明白——它真正的重量,是让一个农妇能挺直腰杆,指着一袋米问所有人:这米,是谁种的?”
寂静片刻,一只、两只、十只……无数双手高高举起。
“我要加入监督队!”
“算我一个!我家三代种田,最懂土性!”
呐喊声如潮水般涌起,淹没了往日的沉默与怯懦。
与此同时,陈砚之立于医棚前,展开一卷厚册——《毒粮伤症录》。
二十州医馆联署印鉴赫然在列,详述“怨稻”中毒之状:腹痛如绞、神志昏聩、孩童高热不退。
末页附解法,并赠“净谷粉”——灰白色粉末,气味清淡。
“此物不卖。”他朗声道,“只换旧契。一张旧契,换一包净谷粉,可救一家五口。”
百姓蜂拥而至。
小萤服下药汤后终于退烧,小小身子扑进沈清禾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脖子,眼泪汪汪:“你要是再睡过去……我就一直哭,把月亮哭下来。”
沈清禾轻抚她的发,没有笑,也没有泪,只是将那小小的身躯护得更紧了些。
夜幕降临,山后坊灯火通明。
新契换旧契,火漆封印声此起彼伏,如同大地的心跳,一声声,敲进这个即将迎来风暴的时代。
而在遥远的皇城,一骑快马破雾疾驰,马蹄翻飞,直奔宫门。
案前,紫袍官员缓缓合上密报,低声呢喃:“沈氏已醒,民间立契,设律讲学,聚众成盟……此女,非赈灾之臣,乃乱政之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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