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禾立于铁碑之前,风裹着雨鞭抽在她脸上,湿发紧贴额角,却未让她退后半步。
青铜印在她掌心滚烫如熔火,仿佛与血脉共鸣,催动着某种沉睡千年的契约。
“他们夺我们的市,烧我们的车,还要定我们的茶为邪——”她的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得如同钟鸣,“今日我立此约:凡入‘禾联社’者,享低价良种、统购保价,三成盈利用于修渠筑路、养孤济贫!”
话音落下,她猛然将印拍向碑顶。
刹那间,一道惨白电光自云层劈下,正中黑铁巨碑。
轰然巨响震得山野颤抖,青铜印竟自行腾空而起,在空中碎裂成无数光点,如星尘般洒向四野。
那光芒落地即融,渗入泥土,又顺着田垄蔓延开去。
十里稻田齐齐泛起微光,每一株麦穗尖端都浮现出豆粒大小的星芒,宛如夜空倒悬于大地之上。
雨水落在叶片上竟不滑落,反而如雾般蒸腾起一层淡青灵气,缠绕茎秆缓缓旋转。
有人惊呼:“快看!麦苗长高了半寸!”另有人跪倒在地,颤声喊道:“是神迹……这是天赐丰年!”
然而就在这万民仰望之际,沈清禾脸色骤然苍白如纸,唇边溢出一丝血痕。
她身形一晃,几乎栽倒,幸被陆时砚从旁疾步上前揽住腰身,才未跌入泥水之中。
“清禾!”他低唤,指尖触及她手腕时心头一凛——脉息紊乱,灵力逆冲,分明是透支本源之兆。
她勉强摇头,咬牙压下喉间腥甜,“无妨……仪式已成,社约已立。”她望着那仍在微微震颤的铁碑,眼中既有决绝,也有痛楚,“只是没想到……这印信认的不是权柄,而是命格。它要的,是我的精血为引。”
陆时砚眸色骤深。
他早察觉那青铜印非同寻常,却不料竟以主人生命力为祭。
他不动声色地将她半掩入怀,宽袖遮住她唇角血迹,目光扫过四周——百姓仍在欢呼,无人察觉领袖已受重创。
远处,老铁匠伫立屋檐下,手中铁锤垂地,眼神复杂。
他知道,那一碑一印,原是前朝“天仓令”遗物,唯有心系苍生、愿以己身为薪者,方可唤醒。
他曾以为世间再无此等人,如今却亲眼所见。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官道上,萧景行策马疾驰,披风溅满泥浆。
他刚接到最新密报:“星火催熟”奇观现于山后坊,一夜之间万亩稻穗生辉,禾苗疯长。
他手中紧攥那份《农产通览图》副本,指节发白。
“此人不仅知天地之律……”他喃喃,“更似能代天地行赏罚。”
随行苏秀才低声问:“大人,当真要暂缓查封?礼部那边已有言官联名,称其‘惑众妖行’,若再迟疑,恐遭弹劾。”
萧景行抬眼望向远方雷光闪烁的天际,声音冷峻如铁:“若真能活万民,纵是妖术,也是仁术。我要亲眼看看,这位沈娘子,究竟是救世之贤,还是乱世之蛊。”
雨还在下。
铁碑静立,余温未散。
而在周边三县的村落里,无数双眼睛正透过雨帘,望向那传说中的星光田野。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新配发的良种,在浸水三日后,壳面竟悄然浮现出极细的暗纹,像某种古老符咒,又似活物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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