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初破晓,山雾尚未散尽,官道两侧的树干、石碑、驿站门柱上已贴满了崭新的《雾隐真味图鉴》。
纸张粗粝却墨迹清晰,手绘的茶叶形态栩栩如生:嫩芽初展是清明前三日,叶面微卷则是谷雨后五天;松炭火印以细线勾勒,“灶”字暗记藏于炭纹曲折处;汤色变化更是用淡彩晕染,由浅黄渐至琥珀,一目了然。
百姓们围在图前指指点点,孩童踮脚诵读,老农抚须点头。
有人当场从包袱里掏出自家茶饼,对着图鉴比照炭痕,忽然高声笑道:“我这焙火师傅姓赵,炭窑是他亲手搭的——原来咱们做的也是‘真味’!”
消息如野火燎原,一夜之间,沿山村落纷纷挂起新匾。
“本户所售,持‘灶’记炭烘,假一赔十。”一块块木牌悬于檐下,在晨风中轻轻晃动,像是一场沉默而坚定的宣誓。
那些曾因“非名门出品”而被拒之门外的小茶坊,如今门前竟排起了长队。
老灶是在一个雨后的清晨得知此事的。
他蹲在自家炭窑边,布满裂口的手掌摩挲着一块冷却的松炭,指尖触到那熟悉的“灶”字刻痕时,整个人猛地一颤。
他抬头望向远处山坡上新开的茶园,雾气缭绕中,仿佛看见无数双手正在采摘、杀青、揉捻、烘焙——那是他的手艺,是他祖辈传下来的命脉,竟被人如此郑重地铭记。
当夜,他拄着拐杖上了后山,寻遍整片枯松林,选中最老的一株百年倒木。
锯断、劈开、阴干、入窑,每一步都亲力亲为。
最后一把火封窑前,他取出发烫的铁印,在每一根炭条上深深烙下“灶”字。
火光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泪珠滚落进灰烬,无声无息。
而沈清禾立于耕读堂前的晒坪之上,手中托着一枚铜叶签——薄如叶片,轻若鸿毛,却是她连夜请村中铁匠打造的第一批“责任签”。
她在众人面前缓缓开口:“从今起,每一饼雾隐茶内都将夹入此签,刻有采青者姓名、揉捻人编号、焙火窑主工号。谁的手艺,谁来负责。”
人群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
这不是赏赐,不是恩典,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尊严——他们的名字,终于不再是贡品名录末尾模糊的一笔“某庄敬献”,而是可以挺直腰杆说出来的身份。
盲茶翁坐在角落的竹椅上,听着喧闹的人声,嘴角微扬。
自那日在谢府一口道破“云栖”虚妄,他便留在山后坊调养。
小蚕牵着他每日巡园,他虽不见天地,却能感知土壤深处的呼吸、叶片间的震颤。
昨日他在一处斜坡停下,忽道:“东南角第三行茶树,根部有虫卵潜伏,再不除,半月后必溃。”果真挖出密密麻麻的茶象甲幼虫。
沈清禾当即请他在耕读堂设“感茶课”。
起初只有几个孩子好奇围观,后来连附近村里的少年都结伴而来。
他们闭眼静坐,闻风送来的不同茶香,用手触摸老叶与嫩芽的纹理差异。
盲茶翁的声音低缓而有力:“茶不说话,但它记得每一双手的温度。温柔的手,它回报以甘甜;急躁的手,它便藏起香气。”
甚至连那位曾怒斥“女子何需识字”的老塾师,也悄悄站在窗外听了半日。
回去后,他在《千字文》的边角写下一行小字:“万物皆可师。”笔迹僵硬,却透着一丝迟来的敬畏。
三日后,朝廷特使乘马而来,旌旗未展,百姓已自发聚于村口。
特使宣读圣谕:因“民意沸腾,真味难掩”,特许“雾隐茶”以“民贡”身份入贡,列于“云栖”之后,岁岁进呈。
众人皆以为沈清禾会跪接旨意,欣喜叩谢。
她却上前一步,拱手平视:“我们不要排位,只要公平。请允许我在贡单上,写下每一位制茶人的名字。”
空气骤然凝滞。
特使眉头紧锁:“贡名单例属庄号,岂可书庶民之名?”
“那便不必列名‘雾隐’。”她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若不能写上他们的名字,这份荣耀,我们宁可不要。”
四野寂静,唯有风吹过茶田的沙沙声。
陆时砚站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递上早已备好的《名录册》——三十六页,三十六个名字,每一个都附有工序与工号,清晰如账。
最终,特使妥协。
当《贡茶名录》公布之日,京中震动。
金榜之上,不再是谁家庄园的冠冕堂皇,而是:
“陈三采青,吴婆揉捻,老灶焙火,赵氏封饼……”
整整三十六个平民之名,如星子缀于长卷,熠熠生辉。
那一夜,月色清冷,沈清禾独坐院中,将一批新制干茶轻轻放入随身空间。
她并未察觉,就在茶叶落入灵泉沃土的刹那,异变悄然浮现——
原本应被灵泉滋养吸收的茶芽,竟微微颤动,继而释放出一股清冽气息,似松风穿林,又似晨露滴石,在识海深处悠悠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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