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首,只见烟尘滚滚,一人单骑而来。
玄袍猎猎,身形削瘦,面容隐在逆光之中。
待他翻身下马,缓步走入田中,蹲下身,双手捧起一抔黑土,久久不语。
他的指尖微微发颤。
申时末,春阳斜照,新翻的黑土在夕晖下泛着湿润的油光。
二十块整齐划一的田畦已整备完毕,秧苗筐一字排开,只待明日辰时插秧演示。
沈清禾蹲在田边,指尖轻捻起一撮土壤,感受其松软与弹性——灵泉沃土经一夜静置,活性未减,根系培育的最佳状态已然达成。
忽然,马蹄声自南门长街疾驰而来,踏碎了渐浓的暮色。
众人回首,只见一骑孤影破尘而至。
玄袍翻飞,身形瘦削,正是济世堂巡查使白砚秋。
他未带随从,也无仪仗,翻身下马的动作却依旧利落,仿佛早已厌倦了那些象征权力的繁文缛节。
他默然走入田中,靴底踩进湿润的泥土,竟未有半分迟疑。
蹲下身,双手捧起一抔黑土,先是闭目深嗅,再以指捻碎,细细观察颗粒质地。
良久,他低声道:“这不是寻常粪肥。”
沈清禾站在三步之外,并未迎上,亦未退避,只淡淡应道:“秸秆还田,畜骨补磷,地力不竭。”
白砚秋抬眼望她,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却又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动摇。
“你加了骨粉与草木灰配比?”他声音微哑,“比例三比七?”
她点头。
他忽然闭上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陈年旧事狠狠刺中。
再睁眼时,眸底竟有几分恍惚:“我幼时见村妇用童尿浇菜,被族中长老杖责三十,说她‘污秽神田’,触怒农神……可那一年,她家菜园绿得发亮,瓜果压藤。”他苦笑一声,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你今日种的不是稻子,是砸在我脑子里的坟。”
人群一片寂静。连陆时砚都微微动容,悄然握紧了袖中的手。
可下一瞬,白砚秋站起身,拍去掌心泥土,神色重归冷峻:“你在城门口立坛讲农,等同另立‘民庙’。农事归官督,教化属儒统,你一个弃妇,私设讲席,聚众授业,形同谋逆。县令不会容你。”
沈清禾仰头看他,风拂乱了额前碎发,她却不曾伸手去理。
她只是平静道:“若吃饱饭是罪,那我愿万世背此孽。”
白砚秋未再言语,翻身上马,玄袍一扬,绝尘而去。
暮色四合,秧苗终得尽插。
沈清禾立于田畔,当众宣告:“明日此时,讲解‘密植间距’之法,凡愿学者,皆可前来。”话音落下,百姓陆续散去,眼中却多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光——那是希望,也是觉醒的萌芽。
归途中,陆时砚走在她身侧,沉吟许久才道:“白砚秋今日言语松动,或可争取为援。”
“他信的是‘正道’,不是我这个人。”沈清禾摇头,脚步未停,“他今日低头,是因事实击心;明日若举刀,也必因礼法压顶。他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变局。”
话音未落,前方骤然腾起火光!
众人惊呼回头——那片刚整好的试验田,竟已被烈焰吞噬!
浓烟滚滚,火舌狂舞,朱小乙率人提水奔来,奋力扑救,可火势迅猛,待熄灭时,仅余两成秧苗残存焦土之上。
夜风卷着焦味袭来,沈清禾站在废墟前,一言不发。
她的手指缓缓探入怀中,取出一枚青铜小印,边缘已被摩挲得温润发亮。
那是“耕读堂”初立时,第一个来听课的孩子亲手刻给她的。
翌日清晨,天光微明,人们重返府门空地,却见昨夜焦土之上,竟冒出数十个小土堆。
每堆不过巴掌大,却都覆着薄膜,插着竹签,上面墨迹未干,一一写着名字与村落:
“李家庄陈三试种”
“西岭张婆承壤”
“河湾李二接土”……
沈清禾缓步走过那一片新生的微土,指尖轻抚过一根根竹签,忽而一笑,眼底寒霜尽化春风。
“他们烧得了一块地,”她低声说,“烧不了千家锅。”
远处,老夯家的墙角下,一个佝偻身影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一抔黑土铺平,覆膜保墒——那是全村第一个敢在自家院中试种的人。
而就在府衙东墙的告示栏旁,一张崭新的黄纸悄然贴出,墨字清晰:
耕读堂最新一期《识字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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