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压低声音,指尖微颤:“师尊,此地已成乱源。若任其传扬,百姓不再信天命、不信济世堂典训,只听一个妇人讲什么‘科学’‘实证’,纲常必崩!”
树影下,白砚秋久久未语。
火光在他眸底跳跃,像是记忆深处某座焚毁的藏书阁。
他曾是前朝农政司最年轻的执笔官,亲眼见过万亩旱稻因一纸谬误而绝收,也见过饥民啃食树皮时眼中熄灭的光。
沈清禾今日所讲——辨胚芽、识土壤、依节气——句句皆为正道,甚至比朝廷颁行的《农经辑要》更精切实务。
“她讲的……都是对的。”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如磨石相击。
学徒愕然抬头。
可下一瞬,白砚秋眸光骤冷,寒意逼人:“正因她说的是真,才更危险。”他缓缓抬手,指向那片温暖灯火,“自古治世,在于定分止争。百姓若开始质疑祖法、怀疑官令,转而信一个无爵无职的女子口舌之言……秩序何存?礼法何依?天下不乱,谁乱?”
风声呜咽,似有无数亡魂在旷野中低语。
当夜三更,枫林里外马蹄轻响,一名济世堂巡骑持令而至。
次日清晨,里正捧着一卷朱批黄帛,脸色惨白如纸,匆匆叩开沈家柴门。
《肃农令》赫然在目:
“凡私设学堂、聚众授非常之术者,视为蛊惑乡里,动摇民本,即刻取缔;所有讲义、图谱、记录,尽数呈缴备案,违者以妖言罪论处。”
老夯怒砸门槛:“他们怕了!怕咱们识字,怕咱们明白!”
朱小乙攥拳欲言,却被陆时砚悄然拦下。
书房内,烛火摇曳,沈清禾静坐案前,指尖摩挲着那枚青铜小印。
纹路温润,仿佛有生命般微微发烫,似在回应她心中翻涌的怒意与决断。
她忽而笑了,极淡,却锋利如刃。
“讲义可以交。”她提笔蘸墨,在宣纸上写下“耕读堂授课实录·第一辑”九个大字,一字一顿,“但明天的课——照常。”
翌日辰时,春阳初升。
耕读堂前空地早已人头攒动,不止本村妇孺,连邻村也有挑担携子而来。
有人揣着干粮等课,有人默默站在外围观望,眼神复杂。
沈清禾未登台讲新知,而是捧出一只粗陶罐,掀开盖布,倒出数十枚打磨光滑的木牌——每块上皆刻有不同符号:有的像禾苗抽穗,有的似水流蜿蜒,还有的形如犁铧翻土。
“这不是符咒。”她高举一块刻着“肥”字的木牌,声音清越如钟,“这是‘字种’。每一个字,代表一种作物或农法。今天,你们来认领——认一个字,种一块田。收成了,名字就记进《共耕禄》。”
铁穗第一个冲上前:“我认‘肥’!堆肥发酵我都学会咧!”
海姑的女儿怯生生接过“秧”:“我会育壮苗……娘说让我试试。”
连小满——那个常年蜷缩墙角、口齿不清的孩子——也被母亲扶着走上前,颤抖着手,拿起了“水”。
沈清禾蹲下身,将他的名字一笔一划写在木牌背面,郑重嵌入泥中。
“从今往后,”她站起身,环视众人,声如磐石,“山后坊不再有‘无名之人’。谁流汗,谁署名;谁传技,谁留声。”
话音未落,北方天际忽地腾起一道赤红烈焰,撕裂晨雾。
浓烟滚滚而起,随风南侵,带着焦土与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时砚快步奔至,手中紧攥一封密信,指节泛白。
沈清禾望着那片蔓延的火光,神情未变,只是缓缓俯身,从陶罐最深处取出一枚最大的木牌——上面只有一个字:
她将它深深按进泥土,如同埋下一颗种子,又似竖起一面战旗。
台下百双眼睛亮起,沉默中燃起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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