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郡的夏雨总带着股草木腥气,打湿了窗棂上晾晒的月骨花瓣。
苏晚坐在案前翻骨札,指尖划过《接骨浅释》的最后一页,那里还空着半张竹片,原是留着补画完整的月轨阵——当年在月核旧址,她没能画完的弧线,如今倒有了更柔软的补法。
“沈砚,你看这墨迹。”她忽然按住骨札边缘,那里渗出点淡青的水痕,像极了月碎时骨头上的纹路。
沈砚正往药臼里捣月髓骨粉,闻言回头时,那水痕已顺着竹纤维漫开,在空白处晕出片浅浅的云纹。
他放下石杵走过去,指腹触到竹片的刹那,骨札突然微微发烫,云纹里竟浮出行细如发丝的字:“骨烬城来的信鸽,翅膀上沾着蚀骨纹。”
窗外的雨霎时密了,打在月骨花丛里噼啪作响。沈砚想起三日前孟铁衣捎来的口信,说骨烬城近来总有些陌生面孔徘徊,盯着接骨坊的孩童们看。
当时只当是西域来的商贩,此刻想来,那些人袖口露出的青纹,分明是蚀骨教的暗记。
“信鸽在哪?”苏晚抽出骨针,迅速将那行字拓在新削的竹片上。
骨札里的旧痕突然躁动起来,祖母的骨片泛出微光,与新拓的蚀骨纹相触时,竟发出细若蚊蚋的嗡鸣——这是骨札在示警,两种纹路同源却相悖,像当年补月时的天地裂痕。
沈砚已抓起墙角的骨锄,锄刃上的月骨花纹在阴雨天泛着冷光。“在西厢房檐下,我去看看。”
他记得那只白鸽是今早到的,腿上绑着孟铁衣的骨制信管,当时只当是寻常报平安的信,没细看翅膀下的细羽。
西厢房的屋檐下,白鸽正蜷在竹笼里发抖。
沈砚掀开笼布的刹那,雨丝恰好斜斜扫过鸽翼,几根灰羽被打湿,露出下面淡青的纹路——不是蚀骨教惯用的扭曲纹样,而是串断裂的接骨鱼形状,鱼尾处还粘着点焦黑的骨烬。
“是骨烬炉的灰。”苏晚不知何时跟了来,指尖捏着根沾了水的棉线,轻轻拂过鸽翼,“这纹是烫上去的,有人在模仿蚀骨教,却用了接骨人的手法。”
她忽然想起少年刻的骨片,那上面的接骨鱼纹路鲜活灵动,而眼前的纹却带着股死寂,像被掐断了生机的藤。
沈砚解下鸽腿上的信管,里面的骨片刻着半朵月骨花,花芯是空的。
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花芯空则事急,需即刻动身。
他将骨片塞进骨札,那里的守月人令牌突然发烫,与孟铁衣的名骨相触时,竟烫出个小小的月牙痕。
“得去趟骨烬城。”他望着雨幕里摇曳的月骨花丛,花瓣被打落了不少,却在泥里扎根更深,“蚀骨教早该随着月核归位而散了,除非……”
“除非有人想重掀旧痕。”苏晚接过他递来的骨锄,往锄柄缠了圈浸过月骨花汁的麻绳,“你还记得蚀骨教的《碎骨经》吗?里面说‘骨裂生新骨,月碎见真神’,总有些疯子信这套。”
收拾行装时,沈砚从药箱底层翻出个旧布包,里面是块发黑的月骨,是当年在断月道上捡的。
那时这骨头还带着剧毒,如今被月髓骨养了三年,黑纹里已透出点玉色。“带着这个,能试出蚀骨纹的真假。”
他把月骨塞进苏晚的骨札夹层,那里的“接脉花”骨片突然亮了亮,像在应和。
雨停时,巷口的老槐树下已停着辆马车,车夫是守月人派来的信使,腰间挂着块刻了月轨的令牌。
“沈先生,苏先生,”信使递过个油纸包,里面是刚烤好的月骨花饼,“守月人说,骨烬城的孩子昨夜都做了同一个梦,梦见炉里的魂火变成了青蛇,缠着他们的手咬。”
苏晚咬了口花饼,清甜里藏着点微苦,像极了当年在碎月海喝的接骨鱼汤。
“魂火是骨脉的气聚成的,青蛇是蚀骨教的图腾。”她忽然按住沈砚的手腕,他手背上的月髓骨正在发烫,“你的骨在预警,这次去,怕是要见血。”
沈砚笑着掰开她的手指,将自己的骨锄与她的骨针并放在车板上:“当年在月核旧址,见的血还少吗?”他想起那时苏晚为了定星轨,指骨被星火烧得焦黑,却硬是画出了完整的弧线,“何况现在有月骨花跟着,伤了也能长好。”
马车驶出苍梧郡时,沈砚掀开窗帘回头望,月骨花丛在雨后的阳光下泛着玉色,几个孩童正蹲在花畦边,用木炭在石板上画新的阵——这次画的不是接骨鱼,是只展翅的白鸽,翅尖拖着道月轨的弧线。
“他们在给我们画护阵呢。”苏晚将头靠在他肩上,骨札里的令牌还在微微发烫,“你说那小徒弟会不会害怕?”
“孟铁衣会护着他的。”沈砚想起少年刻骨片时专注的眼神,那孩子的指尖触到月髓骨时,眼里的光与当年苏晚定星轨时如出一辙,“再说,接骨人的骨脉里,本就带着不怕的气。”
车行至半途,信使突然勒住马,指着前方的岔路:“那边的草不对劲。”
路边的野草竟长成了扭曲的形状,叶片上的纹路是蚀骨教的纹样,却在根茎处藏着月骨花的细须——像是两种力量在土里较劲,谁也不肯让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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