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走了整整两个时辰,才踏上镇口的青石板路。
苍梧镇比他记忆里更萧条。往年这时候,镇口的早市该摆满了菜摊,挑着担子的货郎会扯着嗓子喊,卖花糕的阿婆总往他手里塞块热乎的。可今天,只有几个稀稀拉拉的摊位,摊主们也没心思吆喝,都仰着脖子望天上,嘴里念念有词。
“邪门了,真是邪门了……”一个卖豆腐的老汉敲着梆子,“活了六十年,从没见过月亮碎成那样,跟块摔烂的骨头似的。”
“何止啊,”旁边补鞋的师傅接话,声音压得低,“我那口子说,昨夜她瞧见有银光掉在后山,跟下雨似的。今早去看,草叶上全是亮晶晶的屑子,一摸就化,怪得很。”
沈砚攥紧了怀里的月骨,快步穿过人群。这些议论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原来昨夜的碎月不是他的幻觉,镇上人都看见了。可他们只当是罕见的天象,没人知道,那碎月的光,已经夺走了一条人命。
他先去了李大夫家。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沈砚推开门,只见李大夫蹲在门槛上,手里攥着块沾血的白布,他婆娘正趴在里屋门框上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李大夫?”沈砚轻声喊。
李大夫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是阿砚啊……”他声音沙哑,指了指里屋,“我家老三……没了。”
沈砚愣住了。李大夫的三儿子才十二岁,昨天还在巷口跟人弹珠,怎么突然就没了?
“昨夜月亮碎的时候,他正睡在窗边,”李大夫的婆娘哭着说,“就听见‘咔嚓’一声,孩子在屋里喊疼,等我们冲进去,他……他全身的骨头都碎了,跟被什么东西碾过似的,皮肤上还有青虫子似的纹路。”
沈砚的心脏猛地一缩。青纹!骨碎!和祖母一模一样!
“李大夫,”他抓住李大夫的胳膊,指尖都在抖,“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您听说过‘接骨人’吗?”
李大夫被他问得一愣,随即摇摇头,眼神里多了几分恐惧。“接骨人?那不是说书先生编的吗?能接断骨,还能续人命……可这不是断骨,这是……是邪祟啊!”他突然压低声音,“阿砚,你祖母……是不是也这样没的?”
沈砚点点头,喉咙发紧。
“唉,”李大夫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几天不太平,你快找个地方躲躲吧。我刚才去衙门报官,王捕头说,不止我家,城西张屠户家的猪、北头老槐树,全出事了。猪骨头碎在圈里,树心空得跟筛子似的,树皮上也有那种青纹。这是天要变了啊!”
沈砚没再说话,默默退了出来。李大夫的话像块石头压在他心上——祖母的死是个暗示,原来岁月带来的灾难,已经在悄悄蔓延。
他得赶紧找到接骨人。可接骨人在哪里?连见多识广的李大夫都只当是传说。
沈砚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一家布庄,看见老板娘正对着一匹蓝布发呆。那布上绣着的月亮图案,不知何时裂了道缝,缝里渗出淡淡的青气,把周围的丝线都染成了青色。老板娘用剪刀去剪,剪刀刚碰到那道缝,“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晦气!”老板娘骂了一句,把布扔进了垃圾桶。
沈砚的目光落在那匹布上,忽然想起祖母心口的月骨。月骨的裂痕,和这布上的缝,竟有几分相似。他往前走了几步,又看见粮铺老板正蹲在地上,捧着一把碎成粉末的米发呆——好好的米,不知为何变成了灰白色,捏在手里就碎,像极了……骨头渣。
镇上的恐慌像潮水般蔓延开来。有人说这是山神发怒,有人说这是洪水要来了的预兆,还有人开始往家里搬石头,想堵住门窗,仿佛那岁月的光会顺着缝隙钻进来。
沈砚走到镇中心的老槐树下,这里平时是说书先生落脚的地方。今天先生没来,只有几个老人坐在石凳上,对着地上的棋盘唉声叹气。
“老先生,”沈砚走过去,拱了拱手,“您知道‘接骨人’吗?”
一个戴瓜皮帽的老头抬眼看他:“接骨人?那是古早的说法了。传说能接断骨,还能接……”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接天地的裂痕。”
沈砚心里一动:“您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们吗?”
“找不到咯,”老头摇摇头,敲了敲棋盘,“早失传了。听说最后一个接骨人,死在‘断月道’上。”
“断月道?这地方在哪里啊?”
“出了苍梧镇往西走,过了黑风口,有片乱石滩,那就是断月道。”老头指了指西边的方向,“老辈人说,那里的石头都长着骨头似的纹路,月亮不圆的时候,走在那路上,能听见骨头碎的声音。谁也说不清那地方是怎么来的,只说是当年天塌了块骨头,砸出来的。”
断月道……接骨人……沈砚把这两个词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怀里的月骨突然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想法。
“那地方邪性得很,”另一个老头插话,“前几年有个货郎走夜路,误闯了断月道,第二天被人发现躺在路边,腿骨断成了三截,嘴里直喊‘月亮咬我’。你个后生打听这个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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