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看着他冻裂的手背,皴皮像老树皮一样翻卷着,渗着血丝,却把斧头握得比谁都稳。
每次斧头落下,都精准地切在年轮最稀疏的地方,那是墨家锻工特有的眼力——
当年在墨家据点,石陀总说“万物有骨,顺着骨缝走,省劲”。
“这柴劈得不好。”
阿砚突然开口,声音在白茫茫的蒸汽里发飘,“纹理不顺,烧起来费火,还容易结炭。”
石陀的斧头猛地停在半空,像被施了定身法。
斧刃离木柴只有寸许,火星还在刃口跳动。
他缓缓转过身,额前的碎发沾着柴灰,鼻尖上还挂着点水汽,眼睛在氤氲的蒸汽里亮得惊人,像两口蓄着炭火的深井。
四目相对的瞬间,阿砚看见他喉结狠狠滚了滚,左手下意识地往身后藏——
那里缠着块灰布,是她用破衣改的护腕,针脚歪歪扭扭的,当初还被他笑“像刚学飞的鸟,线都扯不直”。
“你个囚犯懂什么!”
工官在一旁跳起来,脸涨得通红,“石陀可是后厨最好的劈柴工!公子都夸过他劈的柴耐烧!”
石陀突然低下头,耳根红得像被炭火烤过,斧头在木柴上划出一串火星。
“这位姑娘说得对。”
他的声音有点哑,像是被烟呛着了,“是我没看仔细,这木柴的纹理确实逆着。”
他换了根圆木,手指在上面摸了摸,找准年轮的方向,斧头落下时,木柴“咔嚓”裂成两半,茬口整齐得能拼回原形。
罂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像鹰隼盯着猎物。
他突然冷笑一声:
“看来你对柴草很有研究。”
他冲侍卫抬了抬下巴,“既然如此,就赏她个活计——去柴房挑出所有‘纹理不顺’的木柴,挑不完,今天就别想吃饭。”
侍卫推搡着把阿砚塞进柴房,木门“吱呀”一声关上,把外面的蒸汽和喧嚣都隔在了门外。
窄小的空间里堆着半人高的柴草,光线昏暗,只有屋顶的破洞漏下点微光,照见地上的草屑和灰尘在光柱里飞舞。
石陀刚好转身要走,两人的影子在土墙上映成一团,
像当年在墨家柴房里一起躲雨时那样。
“你的手……”
阿砚的指尖差点碰到他的手背,又猛地缩回来,声音发颤。
她看见他虎口的老茧比以前更厚了,还缠着圈破布,渗着点褐色的药渍——
是她上次给他的冻疮药的颜色。
“早好了。”
石陀把斧头往墙角一靠,护腕不小心滑下来点,露出里面缠着的布条,“你看,能握紧斧头。”
他试着握了握拳,指节发白,额角却渗出层细汗——
阿砚知道,他的左手旧伤根本没好,刚才那下肯定扯到了筋。
他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目光却突然瞟向柴房外。
阿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青禾正假装在柴房门口喂鸡,手里的米撒得七零八落,连鸡都被惊得扑腾着翅膀——
这是提醒他们“有侍卫盯梢”的暗号。
“劈柴要顺着木纹,就像……”
阿砚赶紧捡起根木柴,声音轻得像叹息,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年轮,“就像打铁要跟着火势走,急不得,也慢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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