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接过科内斯递过来的表单飞快地扫了一眼,转身递给章宗义:“这是勃朗宁的货单,章先生,您看看。”
章宗义接过货单,一行行看下去,单子上写着:
勃朗宁M1900手枪一千支,子弹五十万发,单价三十三银元,总价银元。
章宗义看了价格,看来理查德又替他省了两千银元,就笑着对他点点头。
理查德接着给章宗义介绍:“这位是范德威登洋行的科内斯?范德威登先生。”
章宗义拱手打招呼,科内斯摘帽还礼,眼神透着生意人的精明。
他用生硬的中文说:“合作愉快,章先生。”
看来他的生意不好是有原因的,最起码不接地气,汉语都说不利索。
理查德笑着让科内斯把货拉进来。
足足三十多辆马车,慢慢驶进库房,车夫和陈大根他们把一箱箱沉甸甸的木箱子从车上卸下来。
五十箱勃朗宁M1900手枪,五百箱子弹都卸完了,堆成了小山。
卸货的时候,章宗义就随意地打开几十箱抽查,每支手枪都崭新锃亮,用油纸包得好好地。
有一些装子弹的木箱有点破损,但打开后弹药盒完好无损,里面的子弹也一切正常。
他满意地点点头,心里对理查德的信誉又多了一份信任。
理查德看章宗义挺满意,就凑近了低声说:
“这批货不好出手,科内斯急着回本,几乎没赚钱,还好他运别的货赚了钱,这手枪的运费成本就算赔了。”
章宗义心里一动,明白这是理查德特意给他争取的好处,也低声说:“这份情,我记下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德华银行的汇票,数出三万三千银元,递给科内斯。
科内斯接过汇票仔细核对,确认无误后点了点头,把一份收据交给章宗义。
理查德看他们交易完了,转头对科内斯说:“科内斯,章先生是我们最重要的客户,这次交易这么顺,晚上一块喝一杯?”
科内斯笑着点头,用德语回答:“当然,为了信任和利润,干杯。”
理查德也用德语回应:“为了友谊和以后更多的合作。”
接着科内斯就先告辞了。
理查德看着马车走远,回头对章宗义说:“章先生还得跟我去趟礼和洋行,给咱们的合同盖章。”
章宗义点头答应,让理查德先去马车那儿稍等,他马上就来。
刚说完话,来了两辆马车,原来是一百盏马灯到了,陈大根几个人马上帮忙卸货。
章宗义付了货款,又给陈大根他们几个开了工钱,约好五天后再来卸货。
等几个人出了库房,章宗义轻轻关上门,迅速地把装着勃朗宁手枪和子弹的木箱以及装着马灯的木箱收进了帐篷空间。
锁好库房,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就快步走向等在外面的马车。
两人在礼和洋行很快就把合同手续都办妥了,只等武器到了以后交货。
夕阳西下,黄浦江上渡轮鸣着笛,暮色渐渐染上了外滩的砖墙。
晚上外滩的灯光映在江面上,像浮动的碎金子,随着水面的波动一闪一闪的。
理查德邀请章宗义走进和平饭店顶层的餐厅。
窗外的船只渐渐少了,城市沉浸在一片微醺的夜色里。
侍者端上威士忌,冰块碰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理查德和科内斯两人刻意结交这个内地省份的地方武装头子,看中的是他背后潜在的军火需求。
饭桌上推杯换盏,理查德不动声色地打听章宗义后面还要不要订货,科内斯则不停地举杯,用生硬的中文夸他办事果断、有实力。
章宗义笑着应付,说大家友谊长存,以后有需要会提前给两人发电报。
躺在礼查饭店软和的床上,离理查德送货还有五天,这几天干点啥呢?
不如去上海各处转转?这是个好主意。
他翻个身,瞅着窗帘缝里透进来的霓虹灯光,心里翻江倒海的。
甲午之后,小日本在上海的买卖好像越来越多了,他们的商行就慢慢地占领了虹口那一边,已经开始插手纺织和食品等加工业,甚至货栈和交易所这些服务型行当。
章宗义闭上眼,想起刚来上海那天上午,船从长江拐进黄浦江,路过杨树浦时看见的日本工厂,烟囱冒着青烟,机器轰隆隆响。
第二天,章宗义起了个大早,换了身灰棉袍子,顺着大马路往东北方向的虹口溜达,一路瞧着各家洋行的招牌和进出货的情况。
走到虹口那块儿,特别是吴淞路、武昌路、文路(今闵行路)一带,日本商社越来越多,门脸儿一个接一个,满眼都是日文招牌。
这片地方已经被叫作“日本人街”或者“小东京”了,有的商社伙计还穿着统一的制服,街上时常看到穿和服的日本人匆忙走过。
铺子里摆着棉布、纱线、火柴、肥皂、玩具、药(像仁丹)、吃的(比如酱油)等物品,感觉像进了日本批发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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