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十一月十四日,是个忌动土、忌出行的黑道凶日。
上海滩连着下了几天雨,那股子潮气顺着墙根儿往上爬,三川阁里的老家具都泛着一股霉味儿。
我把铺盖卷打好,那张皱巴巴的地图揣进怀里,又检查了一遍那个装着魏景阳笔记的防水油纸包。
耗子蹲在门口,嘴里叼着半截红塔山,手里提溜着两大袋子刚出锅的大肉包子,那是我们路上的干粮。
这小子现在看谁都像看包子,眼珠子泛绿光。
“老陈,电话打通了没?”耗子含糊不清地问,嘴里塞着半个包子。
我把电话听筒搁下,那头传来的忙音还在耳边绕。
刚才跟黄海那老狐狸通了气。
那老小子声音听着比我还虚,估计那“种子”在他肚子里也没少折腾。
“通了。”我紧了紧皮带,这皮带是前两天刚买的,原来的已经勒不住这见风长的腰围了,虽然我们没胖,但这肚皮里头好像时刻得预备着给那玩意儿腾地方,“约在兰州碰头。那老小子也怕死,跑得比兔子还快,说是已经带着人从广州出发了。”
“那敢情好。”耗子咽下包子,“人多力量大,虽然那几个都不是什么好鸟,但这时候能有个垫背的也强。”
我又给周主任那边拨了个电话。
这回接电话的是个办事员,话不多,公事公办。
说是车和装备都安排好了,让我们到了兰州直接去军分区找后勤处的王干事,提那个什么“地质勘探队”就行。
挂了电话,我看了看这住了有些年头的三川阁。
这一走,要是三个月内回不来,这地方估计就得换主人了。
“走吧。”我招呼了一声。
水生背着那个装着黑刀的长布条包,闷不吭声地站在阴影里。
老史提着两个大蛇皮袋子,里面装的是我们给他媳妇带的上海特产——大白兔奶糖、五香豆,还有两瓶海鸥洗发膏。
我们要先去趟陇西。
老史虽然没明说,但我看得出来,他是想回去看一眼。
这一去九死一生,谁知道能不能囫囵个儿回来。
咱们几个光棍一条,死了也就死了,老史和耗子不一样,老婆孩子热炕头,心里有挂念。
还是那趟火车,不过这次连硬卧都没买着。
我们买了四张硬座票。
车厢里人挤人,过道上都站满了背着大包小包的人,依旧是熟悉的味儿,脚臭味、汗酸味、方便面味、旱烟味,混在一起。
车轮子哐当哐当响,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往后退。
才坐了不到两个钟头,那股子邪火般的饿劲儿又上来了。
“饿了。”水生头一个开口。
耗子二话不说,把那一大袋子包子拽过来,我也没客气,抓起两个就往嘴里塞。
那一车厢的人都看傻了。
你想啊,四个大老爷们,面前堆着小山似的肉包子,也不就水,也不歇气,一口一个,嚼都不带嚼的。
旁边有个戴眼镜的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本来正在吃桶装面,看我们这吃相,面都忘记嗦了,端着叉子愣在那儿。
“哥们儿,慢点吃,别噎着。”那学生好心提醒了一句。
耗子翻了个白眼,嘴里嚼着肉馅:“小兄弟,你不懂,我们这是去西北搞地质勘探,体力活,肚子里没油水不行。”
那学生看耗子那一脸肉,还有水生那生人勿近的死样,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吭声。
我们足足吃了四十个大包子,袋子也见了底。
肚子里有了货,那种心慌气短的感觉才稍微压下去一点。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逐渐变得荒凉的景色。
过了徐州,平原慢慢少了,黄土渐渐多了起来。
这一路摇晃了一天一宿。
到了陇西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刚一下车,一股子裹着黄沙的西北风就扑面而来,像刀子一样在脸上割,上次来还是九月初,没想到就隔了两个多月,又他妈回来了。
这地方的风跟上海不一样,上海的风是阴柔的冷,往骨头缝里钻;
这儿的风是硬的,直来直去,打得人脸生疼。
“到家了。”老史深吸了一口气,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少见的舒展。
陇西这地方,古称巩昌,那是李氏龙兴之地,天下李姓出陇西,说的就是这儿。
但这会儿我们也顾不上考古怀旧,跟着老史出了站。
上次老史接站,这次可没人来接我们了。
雇了个冒黑烟的三轮蹦子,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了二十几分钟。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路,转眼就到了老史家。
老史推开门,喊了一声:“燕霞!”
屋里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帘一挑,走出来个三十多岁的妇女。
这就是老史的媳妇,张燕霞。
“哎呀!”嫂子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你个死人,几个月没消息,你还知道回来的!”
老史嘿嘿一笑,把手里的蛇皮袋子往地上一放:“这不回来了嘛。来,这是水生,我新认识的小兄弟,这两个你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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