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闷热的黄昏,雷声在云层里滚动,他像着了魔,凭着少年人的胆气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找到苏家后院的矮墙,看见了一个隐秘的狗洞。
“少爷,我们真的要去看么?”小厮声音发颤,“老爷,不让您出门的。”
“就去。”王礼微叉着腰,地压低声音,“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呀。”
“咱们真的去吗?”
“少废话,你不去,以后本少爷干什么都不带你,你就说你去不去?”
“去!”
他们熟门熟路地像两只小耗子般钻了进去。
“少爷,待会要下雨了。”
“马上就好。”
苏宅很大,空寂得吓人。雨水打在芭蕉叶上,噼啪作响,掩盖了他细微的脚步声。
两人躲躲藏藏,竟然失散了。
循着隐约的水声和暖光,他摸到了一处偏院厢房。窗纸透出朦胧的光晕,映着一个修长身影。
一轮苍白的冷月悬上中天,给庭院洒下清冷的银辉。
鬼使神差地,王礼微舔湿了手指,在那薄薄的窗纸上戳了一个小洞。
只一眼,少年王礼微的呼吸就停滞了。
屋内陈设奢华艳丽,氤氲的水汽中,薄纱屏风后隐约可见一个身影背对着他,浸在宽大的浴桶里。墨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象牙般光洁的背上,水珠沿着优美的肩颈线条滚落。
只见那沐浴之人伸出纤纤玉指,指尖沾着水珠,正细细梳理着肩头的发丝。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极愉悦的事,微微侧首,抬眸望向虚空,缓缓绽开一个笑容。
那侧脸的弧度,在昏黄的烛光下,精雕玉琢,美得惊心动魄,足以让传闻中所有倾国倾城的花魁都黯然失色
毫不意外的王礼微两管温热的鼻血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然而,惊鸿一瞥的震撼还未来得及消化,他脚下不慎踢到了一块松动的砖瓦。
“谁!”一声清冽却带着警惕的喝问响起,水声哗啦。
王礼微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逃。
雨夜湿滑,他慌不择路,很快就被苏家的家丁堵在了墙角。他被粗暴地拖回了那间厢房门口。
门开了。苏笙已披上了一件宽大外袍,湿发垂在肩侧,脸上并无传闻中的邪魅阴鸷,反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慵懒和好奇。他挥退了家丁,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小贼。
出乎意料地,苏笙并未责罚他。
许是王礼微眼中纯粹的的惊艳取悦了他。
苏笙让王礼微坐下,给他倒了杯热茶驱寒。
两人在雨声中,一个带着戏谑,一个怀着劫后余生的忐忑和挥之不去的惊艳,竟也聊了起来。
“你知道我们阳城最好的宝物铺子吗?”
苏笙摇摇头,王礼微只觉得最好的宝物铺子的镇店之宝,玉如意,也比不上苏笙的一抹手指头。
接下来王礼微笨拙地赞美着苏笙的美貌,苏笙则慵懒地听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气氛倒是十分融洽。王礼微盯着苏笙的脸蛋,笑得跟不要钱似的。
“我叫王礼微。家父是城东王记绸缎庄的王守业。”
“王守业?”苏笙脸上的慵懒笑意瞬间冻结,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方才的温和荡然无存,“王礼防是你什么人?”
“是我异母兄长。”王礼微不明所以,老实回答。
“兄长?”苏笙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滚出去!”他猛地指向门口,声音冰冷,“以后,再敢踏入苏家半步,我打断你的腿。”
王礼微不知道好端端的美人怎么突然变了样子,只能咽了咽半口热水,起身起来。
次日,王礼微偷偷溜去苏家后院,发现那个狗洞已被严严实实地堵死。
烟花三月的阳城正是春花烂漫的时节。
阳城以茶闻名,采茶姑娘和炒菜的男子忙得脚不沾地,那些商人马忙着将第一批好茶运往各地,能在这忙碌里偷得浮生半日闲,除了那些纨绔子弟,不知道还有谁,王礼微就算其中一个,他家靠着祖上的荫蔽,过的极好,再加上前头有个哥哥。
只是最近王礼微有些脑子疼。苏笙,那个美得惊心动魄的男子,在将王礼微赶出家门后不久,却以一种极其高调,甚至可以说是惊世骇俗的方式,出现在了王礼微的生活边缘,他痴迷地缠上了王礼微的哥哥,王礼防。
苏笙,他是半月前随着采茶季节来到阳城的。来时阵仗惊人,人人都说他是个极有钱的主,是来采购春茶的,只是,这半月来无人见他经营什么产业,终日里不过在宅子里看戏,或者出门听曲。
当苏笙毫不避讳地穿着华丽的女装,妆容精致艳丽,日日流连在王记绸缎庄,只为能与王礼防“偶遇”的时候,整个阳城都震惊了,嘲笑苏家少爷疯了,竟为一个男子痴迷至此,还自甘堕落扮作女子。
只是王礼微看着苏笙看王礼防的眼神,炽热得能融化寒冰,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痴狂。他罔顾世俗的非议与鄙夷,抛弃了原有的身份与矜持,只为能站在王礼防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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