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路而行,无意打扰……”
艾文的声音在寂静得过分的杉木林中回荡,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身后的脚步声依旧不紧不慢,如同跗骨之蛆,精准地踩在他脚步的间隙里,沉闷而拖沓。他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气息几乎就贴在他的后颈,带着泥土和陈腐的腥气。
前方的三声鸟鸣依旧规律地响着,仿佛对身后的一切浑然不觉,或者说,毫不在意。这怪异的指引与紧随其后的危险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平衡,艾文被夹在中间,如同行走在一根悬于深渊的钢丝上,任何一丝偏差都可能导致毁灭。
他不敢回头,甚至不敢让视线有丝毫偏移,只能死死盯着前方鸟鸣传来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匀速前行和口中的念诵。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紧贴着冰冷的冲锋衣内衬,肌肉因为长时间紧绷而酸痛不堪。
时间感在这里变得模糊。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小时,在那规律的鸟鸣和身后脚步的双重折磨下,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林间的光线依旧昏暗,那些偶尔扭曲一下的树影,如同潜伏在视野边缘的鬼魅,不断挑战着他的神经极限。
就在艾文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无形的压力逼疯时,前方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树木开始变得稀疏,一片不大的林间空地出现在眼前。空地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块半人高的、表面粗糙的灰色巨石。巨石的模样,与他脑海中守则第二条提到的“巨石”隐隐重合——那是当年祭祀的镇物,是躲避异常树影的庇护所!
而那块巨石的底部,似乎有什么东西。
艾文的心脏狂跳起来,是希望,也是更深的警惕。他不敢立刻跑过去,身后的脚步声还在!他只能维持着原有的节奏,一边念诵,一边朝着巨石的方向移动。
随着距离拉近,他看清了巨石底部的东西。那是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物件,被几块小石头压着,仿佛被人刻意留在这里。油布的颜色还很新,与周围古老的环境格格不入。
是谁留下的?之前的遇难者?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鸟鸣声在他踏入空地边缘时,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脚步声,也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那一直如影随形的冰冷窥视感和阴冷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空地上方,一小片天空露了出来,投下相对明亮的光线,驱散了部分阴霾。
艾文僵在原地,等了好几秒,确认那脚步声真的消失了,才敢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他来时的那片茂密杉林,幽深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但他知道不是,那被跟踪的感觉太过真实,此刻骤然消失,反而留下一种空落落的、令人心悸的余韵。
他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感觉双腿都有些发软。他成功了?靠着念诵和匀速行走,骗过了那个东西?
暂时安全了。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空地中央的巨石,以及巨石下的那个油布包裹。
他谨慎地走过去,没有立刻触碰包裹,而是先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和巨石本身。巨石表面布满了风化的痕迹,隐约能看到一些模糊不清的、类似符文的刻痕,但年代久远,已难以辨认。这确实像某种古老的人造物。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移开压着油布的小石头,将包裹捡了起来。入手有些分量,硬邦邦的。
他退开几步,远离巨石,回到空地边缘阳光能照到的地方,这才缓缓打开油布。
里面是一本皮质封面已经磨损严重的笔记本,以及一小卷用红绳系着的、崭新的红布条。
艾文的心跳再次加速。他首先拿起那卷红布条,确认它们颜色鲜艳,没有任何干枯发黑的迹象。这是守则里提到的警示物,代表着相对安全的路径。
然后,他翻开了那本笔记本。
笔记本的前半部分,记录着一些零散的动植物观察笔记和简略的地形图,笔迹工整而冷静。但翻到后面,笔迹开始变得潦草、急促,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第三天,我看到她了,溪边的蓝布衫,她对我笑,那笑容……我差点就接过那水了!”
“……第五天夜晚,篝火险些熄灭,我听到了低语,就在盐圈外面,它们在商量怎么进来……”
“……第八天,红布条发黑了,我绕了路,但碎石路上有东西跟着我,一直跟着……”
“……守则是真的!每一条都是真的!忽略任何一条都会死!”
“……我捡到了木牌,刻着‘木’字,我把它埋了,但我感觉……它还在看着我埋的地方。”
“……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在模仿鸟叫!那不是真正的鸟!不能完全相信声音!”
“……找到巨石,巨石是安全的基点之一。我把我的记录留在这里,给后来者。如果你能看到,记住,不要完全相信你的眼睛和耳朵,相信规则,但也要理解规则背后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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