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不是错觉。“它”或许也感知到了他的决意,正在等待着,观望着。
他耐心地等待着时机。凌晨3:17,那带着狂喜意味的铃声准时响起。艾文强忍着精神上的刺痛和恶心感,默念完守则,然后如同蛰伏的猎豹,开始了行动。
他没有返回中控室方向,而是利用建筑物和设备的阴影,迂回着向四号车间靠近。他避开了几个较大的锈潭和成群的无面人影,实在无法避开时,便用最快的速度放下扳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绝不纠缠。
越靠近四号车间,那种无形的压力就越发巨大,仿佛在水中行走,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脑海中那个符号的印记开始隐隐作痛,并且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感(这感觉只存在于他的意识中)。空气中的异样感也达到了顶峰,视觉边缘不断闪过扭曲的残影,耳边的低语变得清晰,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试图钻进他的脑子,诱惑他,恐吓他。
“……回头……”
“……死亡……”
“……加入我们……”
“……真相会毁了你……”
艾文咬紧牙关,强行屏蔽这些杂音,将全部意志集中在前进上。他感觉自己的“心扉”正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那层精神的防线岌岌可危。
终于,他抵达了四号车间外围。那扇被焊死的、贴满封条的厚重铁门,在暗红灯光下如同巨兽的口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门上斑驳的锈迹和焊接痕迹,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构成了无数个扭曲变形的、那个熟悉的残缺符号!
就是这里!
他躲在一个巨大的、废弃的冷却塔后面,剧烈地喘息着,观察着最后的路径。从这里到四号车间大门,大约有五十米的空旷地带,没有任何遮蔽物。这是最危险的一段路。
他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交接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就是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块据说能干扰磁场的小玩意儿握在手里(他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求一个心理安慰),然后猛地从冷却塔后冲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向着那扇铁门狂奔!
就在他冲入空旷地带的瞬间——
整个厂区的暗红色灯光骤然熄灭!
不是闪烁,是彻底的、伸手不见五指的纯黑!
守则第一条:若发现灯光变为纯黑或亮白色,立即停止巡视,躲进标有“备件库”的房间!
但这里没有备件库!他也不能停下!
艾文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但他没有停下脚步!他凭借着记忆和方向感,继续向着铁门的方向冲刺!他能感觉到,在绝对的黑暗中,无数冰冷、粘稠的“东西”正在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抓住他,吞噬他!
就在他感觉那些“东西”即将触碰到他的后颈时——
灯光猛地再次亮起!但不再是暗红色,而是那种令人眩晕的、毫无生气的亮白色!
刺眼的白光让他瞬间失明,脚步一个踉跄!而就在这亮白的光线下,他惊恐地看到,前方的空地上,赫然出现了十几个穿着蓝色工服、瞳孔暗红的“回响者”!它们如同鬼魅般无声地浮现,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挡住了通往四号车间的去路!
它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艾文身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
完了……
艾文的心沉入了谷底。陷阱!果然是个陷阱!“它”早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前有“回响者”人墙,后有黑暗中未知的恐怖,灯光异常,他已无处可逃。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像李港一样?
不!
一股极度不甘和愤怒的情绪猛地从他心底爆发出来!他不想死!更不能死得如此毫无价值!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群“回响者”,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嘶哑的、如同野兽般的咆哮:
“王明——!!!”
他喊出了这个名字!不是在求救,而是在质问,在控诉,在将这最后的、绝望的呐喊,掷向那个始终隐藏在迷雾背后的男人!
就在他喊声落下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些原本步步紧逼的“回响者”,动作猛地一滞!它们暗红色的瞳孔剧烈闪烁,仿佛接收到了某种矛盾的指令。
而与此同时,四号车间那扇被焊死的铁门,门板上那些如同符号般的锈迹,突然亮起了微弱的、与艾文脑海中印记同源的暗红光芒!
“吱呀——!”
一声沉重、锈涩、仿佛来自远古的摩擦声,突兀地响起!
在艾文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扇本该被彻底焊死的、代表着绝对禁忌的四号车间铁门,竟然……缓缓地,向内,裂开了一道狭窄的、如同恶魔狞笑般的……缝隙!
一股远比外面更加浓郁、更加古老、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锈蚀与恶意气息,从门缝中汹涌而出!
灯光在纯黑与亮白之间疯狂切换,映照着门前呆立的“回响者”,映照着那道缓缓开启的门缝,也映照着艾文那张充满了极致恐惧、却又带着一丝疯狂决绝的脸。
门,开了。
是邀请?是陷阱的最终阶段?还是……他赌上一切的疯狂,真的触动了某个关键的开关?
艾文已经无法思考。他看着那道黑暗的门缝,仿佛看到了命运的深渊。
他没有后退。
他握紧了手中那微不足道的陶瓷小刀,向着那道裂开的缝隙,迈出了脚步。
走向那扇,通往最终真相,或者最终毁灭的——
铁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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