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上门说事
十一月初六，恰逢休息日。连日阴沉的天空难得放晴，冬日的阳光虽不炽烈，却足够驱散连日的湿寒，照得人心里暖洋洋的。对于赵家而言，今天是个顶重要的大日子——赵志强要去王家。
天还没大亮，赵孙氏就醒了。她轻手轻脚地起身，从箱底取出一件半新的藏青色斜襟罩衫，这是她特意为今天准备的。虽然比不上工装厚实，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熨帖平整，显得人格外精神利落。她对着那面模糊的镜子，仔细地将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整齐的发髻。
赵志强也比往常起得更早，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蓝色咔叽布中山装，脚上的解放鞋也刷得干干净净。他平日里在保卫科穿惯了工装，此刻换上这身，竟显得有些拘谨，但眉宇间的喜气和期待却是藏也藏不住。
妈，东西都备齐了吗？赵志强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心里既激动又有些紧张。
齐了，齐了。赵孙氏脸上洋溢着红光，指着桌上准备好的礼品，一一清点，准备了几样实在东西：这一刀腊肉，是托人从乡下捎来的，肥瘦相间；这一坛自家酿的糯米酒，封了小半年，味道正醇；这包南枣糕，给红儿和她弟妹甜甜嘴；还有这包红糖，冬天里冲水喝也暖和。这些礼品，在物资渐显紧张的当下，已是极为体面，几乎耗去了赵家小半个月的用度，但赵孙氏觉得，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怎么都值。
志刚，幺妹，你俩今天在家看家，听话，哥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赵志强嘱咐着弟妹。两个小的也知道今天哥哥有大事，难得地乖巧点头。
太阳升高了些，暖意更浓。母子二人提着礼品，一前一后出了门。赵孙氏脚步轻快，赵志强则提着沉甸甸的礼物，心情同样沉甸甸的，满是郑重。
路上遇到相熟的邻居，见他们这身打扮和手里的东西，都笑着打趣：
志强妈，这是要去王家了吧？好事将近啊！
孙同志，今天精神头真足，等着喝志强的喜酒了！
赵孙氏一一笑着回应，嘴里连声说着托大家的福，脸上的笑容比冬日的阳光还要灿烂。
到了王家所在的巷子口，正巧碰上王超在门口扫地。看到他们母子过来，王超放下扫帚，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孙同志，志强，来了，快屋里请。他目光扫过赵志强手中丰厚的礼品，心下明了，却并不点破，只是热情地将他们迎进院子。
王家显然也早有准备，小小的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几盆耐寒的绿植给冬日增添了几分生气。堂屋的方桌擦得锃亮，上面已经摆好了几个粗瓷茶杯和一碟炒南瓜子。
李秀兰闻声从灶间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着招呼：志强妈，志强，快坐，快坐。红儿，泡茶来。
王红低低地应了一声，从里屋端出茶壶，脸颊绯红，垂着眼睫，不敢看赵志强，只轻声说了句大娘，哥，喝茶，便又飞快地退到母亲身后，但那眼角眉梢流露出的羞涩与欢喜，却是瞒不了人的。
王建国今天也特意留在家里，没有去厂里加班。他穿着整洁的中山装，坐在主位上，虽然话不多，但脸上带着少见的温和笑意。王刚和王玥也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今天这不同寻常的气氛，小妹妹瑶瑶则在摇篮里咿咿呀呀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双方寒暄落座，王红斟上热茶，氤氲的水汽带着茶香在屋内弥漫开来。一开始，话题还围绕着天气、厂里的生产情况打转，显得有些客气。赵志强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局促。
还是王超看出了他的紧张，笑着打破了略微凝固的气氛：志强，今天休息，没去厂里转转？
赵志强连忙回答：没，今天......今天主要过来，看看叔叔阿姨，还有......红儿。他说到王红的名字时，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耳根也有些发红。
赵孙氏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郑重而恳切的笑容，开口道：王厂长，秀兰妹子，建国兄弟，今天呢，我们娘俩冒昧登门，是为了志强和红儿这两个孩子的事。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儿子，又看了看低着头的王红，继续说道：咱们两家知根知底，志强和红儿呢，也处了有一段日子了。两个孩子投缘，我们做长辈的，看着也高兴。志强这孩子，性子直，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在厂里干活踏实，对红儿也是真心实意。我呢，现在也在玻璃厂有了份稳定工作，家里虽说不上富裕，但往后的日子，肯定是一天比一天好。
她说着，将桌上的礼品往王家父母面前推了推，这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你们收下。我们赵家，是诚心诚意，想为志强求娶红儿这个好姑娘。不知道你们的意思......
话说到这个份上，主题便挑明了。堂屋里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王建国和李秀兰身上。
李秀兰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女儿那藏不住的期盼眼神，心里早已乐意，但她还是把目光投向了一家之主王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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