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家的抉择
秋日的夕阳把国营饭店的窗棂染成金色，李秀兰送走最后一桌客人，仔细擦干净最后一张桌子。她望着熟悉的大堂，心里却惦记着家中待哺的瑶瑶。
李师傅，今天收拾得真快啊。帮厨的小陈一边挂抹布一边说。
得赶着回去，瑶瑶该饿了。李秀兰解下围裙，小心叠好放进布包。走出饭店时，她回头望了一眼这个工作了一年的地方。
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王红正抱着哭闹的瑶瑶在院子里转悠，见到母亲回来，连忙迎上前：妈，您可算回来了。瑶瑶今天特别黏人，我哄了半天都不行。
李秀兰赶紧接过小女儿，瑶瑶闻到母亲身上熟悉的味道，渐渐止住了哭声，把小脸埋在她肩头抽噎。
刘婶子今天来说，她儿媳妇有喜了，往后怕是没法天天帮咱们照看瑶瑶了。王红轻声说道。
晚饭时分，李秀兰显得心事重重。王超注意到母亲碗里的饭几乎没动，便夹了块红烧肉放到她碗里：妈，是不是太累了？
李秀兰放下碗筷，环视着家人，深吸一口气：有件事，我想了很久...
全家人的目光都投向她。王刚好奇地问：妈，什么事啊？
我想把饭店的工作辞了，专心在家带瑶瑶。
饭桌上顿时安静下来，只听见瑶瑶咿呀学语的声音。
王建国放下酒杯，眉头微蹙：秀兰，你可想清楚了？饭店的工作稳定，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
是啊妈，王红接过话，要不我跟厂里说说，调个班次？我到底是家里老大，该多分担些。
李秀兰摇摇头，眼里泛着泪光：这些日子我总在想，瑶瑶正是认人的时候，我这个当娘的却整天不在她身边。今天刘婶子说不能再帮忙，我反而觉得这是个契机。
她望着家人，声音轻柔却坚定：红儿在纺织厂忙，超儿在玻璃厂也抽不开身，刚子儿和玥儿还要上学。这个家，总得有人全心全意地照应着。
王超注视着母亲眼角的细纹，想起这一年母亲总是天不亮就起床忙碌的身影。他缓缓开口：大姐说得对，她是家里老大，该多帮衬家里。不过妈的想法也有道理，瑶瑶还小，需要母亲照顾。
王建国沉吟道：咱们家现在日子确实好过些了，不缺你这份工钱。只是...
我倒有个主意。王超接着说，妈可以把工作名额转让给更需要的人。后街的周寡妇，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全靠给人缝补衣裳过活。要是能有份正式工作，她家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李秀兰眼睛一亮：是那个男人在山上砍柴时出事的周寡妇？
正是她。王超点头，上次我去后街，看见她家大冷天还在河边洗衣服，双手都冻裂了。
王红也被说动了：周寡妇确实不容易。她家大女儿跟我同龄，连件厚实的棉袄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李秀兰请了半天假，提着半袋米去了后街。周寡妇家住在一间低矮的土坯房里，墙上的泥灰已经斑驳脱落。
周家妹子在家吗？李秀兰轻轻叩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周寡妇探出身来，见到李秀兰有些诧异：李大姐，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屋里光线昏暗，三个孩子挤在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上，盖着一条打满补丁的棉被。墙角堆着待缝补的衣裳，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皂角味。周寡妇不好意思地搓着红肿的手：家里乱，您别见笑。
李秀兰把米放在桌上，拉着周寡妇的手坐下：妹子，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我打算辞了饭店的工作回家带孩子。这个工作名额，你想不想接？
周寡妇愣住了，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李大姐，这...这怎么行？饭店的工作多难得啊！
正是难得，才要留给最需要的人。李秀兰拍拍她的手，你家三个孩子都要吃饭，这份工作一个月十八块钱，还能分些粮票油票，够你们娘几个维持生计了。
周寡妇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抹泪。她的大女儿懂事地端来一碗热水，怯生生地说：李阿姨，谢谢您。
从周寡妇家出来，李秀兰直接去了国营饭店。经理听说她要辞职，很是惋惜：李师傅，你这干活利索，待人又周到。真要辞？
经理，我家的情况您也晓得。李秀兰诚恳地说，小女儿实在离不开人。不过我推荐个人选，后街的周寡妇，人勤快，也能吃苦。
经理沉吟片刻：周寡妇...我听说过，确实困难。既然你推荐，就让她明天来试试吧。
转交工作的手续办得很顺利，周寡妇来试工那天，李秀兰特意早早来到饭店，手把手地教她。
早饭要准备稀饭和腌菜，工人们最爱这一口。李秀兰示范着切腌菜的技巧，米饭要赶在十一点前蒸好，第一拨客人都是赶着吃饭的工人。
周寡妇学得很认真，不时在本子上记着，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字符。看着她专注的样子，李秀兰仿佛看到了一年前刚来饭店时的自己。
最后一天下班时，饭店的同事们给李秀兰办了个简单的欢送会。大师傅特意做了她拿手的梅菜扣肉，年轻的服务员小张红着眼圈说：李师傅，以后常回来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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