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夜话心事实难言
刘彩虹走后，院子里那股轻松惬意的气氛仿佛也随之被带走了。夕阳彻底沉入西山，天边只余下一抹暗红的霞光，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心事重重的阴影。
李秀兰再也无心纳鞋底，手里的活计被她无意识地揉捏着。赵大姐见状，知道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不便多听，便寻了个由头起身告辞了。
王建国闷头抽着纸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平日里话不多，但对几个孩子的事情，尤其是大女儿的终身大事，看得比什么都重。
王超默默地收拾好工具，又把院门仔细关好。王刚和王玥似乎也察觉到大人们情绪的骤变，一个乖乖地收起作业本，一个抱着瑶瑶安静地坐在一旁，不敢嬉闹。
厨房里，李秀兰开始准备晚饭，但动作明显比平时迟缓了许多，时不时停下动作，望着窗外发呆，灶膛里的火都快熄了也没察觉，还是王超过去添了把柴火。
这顿晚饭吃得异常沉闷。桌上摆着一碟清炒空心菜、一碗咸鱼，还有冒着热气的白米饭，但大家都似乎没什么胃口。瑶瑶似乎也感觉到空气中的凝重，不像往常那样咿咿呀呀，只是安静地坐在特制的木质高脚椅里，由王玥小口小口地喂着米羹。
饭桌上，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李秀兰几次抬眼看向王建国，欲言又止。王建国则一直沉着脸，一口一口地扒着米饭。
终于，在王玥收拾碗筷的时候，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是王红下班回来了。
爸，妈，我回来了。王红的声音带着一丝纺织女工劳作一天后的疲惫，但依旧温婉。她推开院门走进来，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显然并未察觉到家中异样的气氛。
姐，吃饭了吗？王超站起身，试图让气氛自然一些。
在厂里吃过了。王红笑着回答，顺手接过王玥手里的抹布，玥儿，我来收拾，你去看着瑶瑶。
李秀兰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红啊，收拾完……过来坐会儿，妈有话问你。
王红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母亲，又看了看沉默的父亲和神色有些严肃的弟弟，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点了点头：哎，好。
等她利落地收拾完厨房，擦干净手走过来时，院子里已经点起了那盏昏黄的煤油灯。灯光在夜色中摇曳，将一家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南方的夏夜闷热潮湿，偶有蚊虫绕着灯罩飞舞。
王红搬了个竹编的小凳子，坐在父母面前，双手有些不自在地放在膝盖上。爸，妈，啥事啊？
李秀兰与王建国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由李秀兰开了口，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红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在厂里……有没有处得比较好的同志？
王红的脸地一下就红了，在昏黄的灯光下也能看得分明。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蝇：妈……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问问。李秀兰往前倾了倾身子，今天下午，彩虹来过了。
王红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但一直密切观察着她的家人都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不自然。
彩……彩虹姐来说啥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王建国这时按灭了手里的烟头，发出轻微的声响，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严肃：她说，看见最近总有个男青年在纺织厂门口等你下班。是农机厂的，叫林卫东？
王红的脸色由红转白，嘴唇翕动了几下，没能立刻说出话来。沉默，在小小的院落里弥漫开来，只有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响，以及远处传来的隐约蛙鸣。
红啊，李秀兰见女儿这般模样，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不由得加重了语气，你跟妈说实话，是不是有这么回事？你是不是……在跟那个林卫东谈对象？
在父母和弟弟目光的注视下，王红知道瞒不住了。她重新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了一下。
真是！李秀兰得到确认，心里说不上是喜是忧，她急急地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家里通个气？那林家……那林家的情况，你了解吗？
王红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倔强和不解：了解什么？卫东他……他人挺好的，有文化，懂技术，对我也……也挺照顾的。他家不就是普通工人家庭吗？
工人家庭是不假！李秀兰的音调不由得拔高了些，可他那个娘！你知道他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王红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母亲会突然提到对方的母亲，她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我没见过几次，看着……还挺和气的啊？
和气？李秀兰几乎要气笑了，彩虹就住他们对门，看得真真儿的！那林家老太太，重男轻女到了极点！她家大儿媳生了两个闺女，天天被她骂得抬不起头，在家里连口好吃的都轮不上！三儿媳还没生孩子呢，就被她天天催，骂得难听死了！唯独偏心生了孙子的老二家，好东西全往老二屋里扒拉！街坊邻居谁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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