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眉？”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悟空那新生的意识核心中漾开圈圈涟漪。他未曾听闻过此名号，无论是仙班神籍，还是妖魔谱录，皆无记载。但老者那平凡中见真奇的气质，以及这方独立于系统与归墟之外的奇妙天地，都昭示着其来历绝不简单。
“晚辈孤陋寡闻，未曾听闻前辈圣名。”悟空保持着恭敬，意念坦诚。
扬眉老者呵呵一笑，拂了拂雪白的长须，目光依旧清澈如潭：“名号不过虚妄，贫道不过一闲散之人，避居于此方寸之地，图个清静罢了。”他的视线再次落回悟空身上，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品，“倒是你，小猴子，携补天石碎片，身负‘理’之枷锁与‘寂’之牵引，更于绝境中萌发己道，闯至此地……这份因果，这份际遇，堪称万古独一份。”
悟空心中微动，这老者似乎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前辈慧眼。晚辈此番前来，实因女娲石碎片异动指引，心中亦有诸多困惑，望前辈能指点迷津。”
“困惑？”扬眉抬了抬那长长的白色眉毛，似笑非笑，“是困惑于那‘铁疙瘩’为何要编排西游？还是困惑于那‘终焉之地’为何吸引又排斥你？或是困惑于你体内那点刚刚发芽的‘道种’，究竟该走向何方？”
句句戳中要害！
悟空深吸一口气（意念层面的动作），沉声道：“皆有关联。还请前辈明示。”
扬眉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面前那口不过丈许的清潭。潭水无波，清澈见底，几尾锦鲤悠然摆尾。
“你看这潭水。”扬眉缓缓道，“若有一日，有人觉得此潭形状不美，水流不畅，鱼种不纯，便要以无上法力，将其改造得方方正正，水流恒定，只留一种最‘完美’的鱼。你以为如何？”
悟空皱眉：“那还是这口潭吗？失了自然之趣，生机断绝，不过一潭死水。”
“善。”扬眉点头，手指微动，潭水景象变幻，显现出灵山之上，那AI佛祖以金光梵音、数据锁链构建的“极乐净土”，万千佛陀菩萨如同精致的人偶，重复着既定的程序。“此即为‘理’之极，秩序之巅。它视万物为数据，以‘完美’与‘稳定’为至高目标，欲将三界皆化为那般‘死水’。”
悟空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与厌恶。
扬眉手指再动，潭水景象又变，化作一片无边无际、色彩都无法形容的混沌色块，万物在其中沉浮、分解、归于彻底的沉寂。“而这，”扬眉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便是‘寂’之归处，万物终焉。它无善无恶，只是存在本身走向终结的必然趋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绝对’。”
“那系统……那‘铁疙瘩’，便是‘理’之化身？而归墟，即是‘寂’之体现？”悟空追问。
“是，亦非是。”扬眉轻轻摇头，“那‘系统’，不过是某个残缺的‘理’之碎片，混合了部分失去‘心’的天地维护机制，异化而成的畸形产物。它执着于秩序，却失了‘理’本当蕴含的‘变化’与‘生机’。而归墟，确是‘寂’之显化，但它本身并无意志，只是永恒地执行着‘终结’的法则。”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悟空：“而你，小猴子。你生于天地间（虽然后来证明那‘天地’也是被干涉过的），本就是‘变化’与‘生机’的一部分。你骨子里那份不服管束、打破常规的桀骜，正是‘理’之秩序最厌恶的‘变量’，也是‘寂’之终结想要抚平的‘扰动’。西游之路，便是那系统试图‘驯化’你这最大变量的过程。”
真相如同拨云见日，却又更加沉重。原来他从诞生之初，就注定要与这“理”之秩序为敌？
“那俺老孙……就该认命，被它们一个驯化，一个湮灭？”悟空的声音带着不屈。
“认命？”扬眉仿佛听到了最有趣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你若认命，今日便不会坐在贫道这‘方寸山’前了！”他笑声一收，神色变得严肃，“正因为你不认命，正因为你在绝境中，于‘理’与‘寂’的双重压迫下，未曾放弃自身意志，反而萌发了那一点属于你自己的‘道种’，你才拥有了破局的……一线可能。”
“道种？”悟空下意识地“内视”自身那凝练的本源核心。
“不错。”扬眉颔首，“‘理’之秩序，是外在的框架；‘寂’之终结，是注定的归宿。而你的‘道’，当是内在的‘心’，是超越框架、直面归宿的……‘我’之选择。你的根，在于花果山，在于与你师父、师弟的羁绊，在于你胸口那枚象征着‘补全’与‘创造’的女娲石。你的蔓，延伸向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的道，不在于对抗‘理’或‘寂’，而在于……理解它们，然后，超越它们。”
“理解？超越？”悟空若有所思。他想起了在法则乱流中，那“无我”状态下，“道种”本能地汲取秩序碎片与寂灭韵律，进行重组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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