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钱老看似随和,实则将矛头引来的问话,以及众人聚焦的目光,张三丰神色未变,甚至没有起身走到画前细看。他只是隔着几步距离,目光在那幅《东山携妓图》上轻轻一扫,便收了回来,仿佛只是看了一眼路边的寻常花草。
他这举动,让几位老专家微微蹙眉,觉得此子未免太过托大。
钱老心中冷笑:果然露怯了么?连上前细看的勇气都没有。
然而,张三丰开口了,声音平和清晰,却如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湖面:
“此画,非沈周真迹。”
一语既出,满室皆静。
不等有人质疑,他继续道:“乃明末清初,一位心高气傲、却时运不济,一生致力于摹古,欲以假乱真而留名后世之人的手笔。”
他言语不快,却字字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诸位所感匠气,源于此。作画者技法已臻化境,然心念执着于‘像’,于‘乱真’,故而笔墨间少了石田翁那份与山水自然相融的‘无意’与‘自在’,多了一份‘刻意’与‘求工’的滞涩。其人心绪郁结,抱负难展,故笔下山水虽雄,却隐含一股不得志的‘郁勃’之气,与沈周中晚年饱经世事后的通透豁达,迥然相异。”
他不仅断假,更点出了仿制者的心境!这已超出了单纯的书画鉴定,涉及到了对创作者精神世界的洞察与共鸣!
“观其运笔,于转折提拔处,尤其山石轮廓与树木枝干交接,可见一丝极细微的‘锐意’,非沈周之圆融;察其用墨,浓淡干湿变化虽妙,然层次之间,少了一份沈周特有的‘毛’、‘涩’之趣,略显光滑。”张三丰语气依旧平淡,“此人心思缜密,连纸张做旧、墨色沉淀都考虑周详,几乎完美。可惜,画皮画骨难画神。技法可摹,心境难仿。”
整个客厅鸦雀无声。几位老专家,包括提出质疑的陈老,都怔住了。他们凭借的是经验、是知识、是比对,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却仿佛能直接与数百年前的画者对话,从其笔墨痕迹中,“读”出了对方的心绪与状态!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眼力与境界?
钱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他以为张三丰最多能鹦鹉学舌般说些皮毛,或者硬着头皮胡诌,却没想到对方竟能从如此玄之又玄的“气韵”、“心境”层面,给出这般鞭辟入里、让人无从反驳的论断!这……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内心震惊之余,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和忌惮:此子,绝不能留!
叶老先是愕然,随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他猛地一拍大腿,抚掌赞叹:“妙!妙啊!听周小友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老夫只觉得此画有异,却说不出所以然!‘刻意’、‘郁勃’……是了!正是如此!这才是此画神韵与石田翁真迹那丝若有若无差异的根源所在!周小友真乃神眼!”
叶老这一声赞叹,如同盖棺定论。几位老专家面面相觑,再看向张三丰时,目光已然完全不同,之前的轻视与怀疑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奇与探究。
张三丰坦然承受着众人的目光,对着叶老微微拱手:“叶老过誉,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论断,真的只是随口一言。
然而,他与钱老之间,那层文雅的伪装已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第一次正面、无声的交锋,以钱老的算计落空和张三丰的惊艳全场而告终。矛盾,已然公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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