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还没彻底从鼻腔里散去，林晚踩着夕阳推开家门时，玄关处突然多了双崭新的粉色小皮鞋。她弯腰拿起鞋，鞋面上镶嵌的珍珠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是上周带大女儿去商场时，她盯着看了好久的款式。
“妈妈！”客厅里传来清脆的欢呼，大女儿像只小炮弹扑进她怀里，羊角辫蹭着她的脸颊，“爸爸说这是给我的奖励，因为我今天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花！”
林晚抱着女儿转身，看见丈夫正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鼻尖沾着点面粉：“回来啦？炖了排骨汤，快洗手吃饭。”他手腕上还戴着她前几天随手买的硅胶手环，那是她工作室第一批周边产品，印着“家是最好的设计”字样。
餐桌中央摆着个奶油蛋糕，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庆祝”两个字。林晚挑眉，看见婆婆正把最后一盘炒青菜端上桌，鬓角的白发似乎比上个月又添了些，却难得没穿那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褂子，换了件枣红色针织衫。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她放下包，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个崭新的车钥匙，银色的车标在灯光下闪了闪。
“你自己看手机。”丈夫把盛好的汤递给她，眼底藏着笑意。
手机屏幕亮着，是银行发来的到账短信。那串数字末尾的五个零让林晚愣住了——是她工作室接的第一笔全屋定制订单尾款，比她预估的多了近两万。她记得签合同那天，客户反复确认“你真的能兼顾带孩子和设计吗”，此刻看着短信，鼻尖突然有些发酸。
“我下午去提了车。”丈夫的声音带着点不好意思，“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结果上牌耽误到现在。”他挠挠头，“是你上次说的那款SUV，空间大，以后带两个孩子出门方便。”
林晚看向窗外，楼下停车位上果然停着辆珍珠白的车，车窗倒映着渐暗的天色，像块被擦亮的贝壳。她想起重生那天，在出租屋里看着丈夫骑了三年的电动车电瓶被偷，他蹲在楼道里骂了半小时脏话，而她抱着哭饿的小女儿，连下楼买包奶粉的力气都没有。
“还有这个。”婆婆突然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个存折，推到她面前，封皮已经磨得发毛，“这里面是我和你爸攒的五万块，你先拿去还账。”她别过脸，声音有点硬，“不是看你面子，是看孩子们可怜，总不能一直住这老破小。”
存折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是丈夫小时候穿开裆裤的样子。林晚捏着那粗糙的纸页，突然想起前世婆婆临终前，也是这样别别扭扭地塞给她一个布包，里面是攒了大半辈子的零钱，说“给孩子们买糖吃”。
“妈，这钱我们不能要。”林晚把存折推回去，指尖触到婆婆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我这个月工资加上工作室的收入，已经能还清欠表姐的那笔钱了。”她顿了顿，补充道，“等下个月发了项目奖金，我们就去看房子，争取年底前搬出去。”
“真的？”大女儿瞪圆了眼睛，小手扒着桌沿，“我们能住有滑梯的房子吗？就像朵朵家那样。”
“当然能。”林晚摸了摸女儿的头，心里却掠过一丝复杂。上周去看的那个小区，确实有儿童游乐区，但首付还差很大一截。她没说出口，只是夹了块排骨放进婆婆碗里，“妈，尝尝这个，今天炖得烂。”
晚饭时，小女儿坐在婴儿椅里，抓着勺子敲得餐盘叮当作响。丈夫笨拙地给她喂米粉，嘴角沾了一圈白糊糊，引得大女儿咯咯直笑。林晚看着这画面，突然想起前同事中午发来的微信：“林晚，张总监那个位置空出来了，你真的不考虑试试吗？”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以为是工作消息，拿出来却看到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恭喜啊林设计师，不过你确定你的设计稿，真的完全是自己做的吗？”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路灯次第亮起，在玻璃上投下昏黄的光斑。林晚握着手机的手指突然收紧，指节泛白。她抬头时，正撞见丈夫冲她笑，眼底映着餐桌上方的吊灯，像落了片星星。
“在看什么呢？”他伸手想拿她的手机，“是不是又有客户找你？”
林晚迅速按灭屏幕，摇了摇头，把手机塞进包里：“没什么，垃圾短信。”她夹起一块胡萝卜，塞进嘴里用力嚼着，甜味里却尝出点说不清的涩。
晚饭后，丈夫主动收拾碗筷，婆婆抱着小女儿在客厅看动画片。林晚躲进卧室，反锁房门后重新点开那条短信。发件人像是虚拟号码，查不到任何信息。她点开相册，翻出上周提交的设计终稿——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改出来的方案，里面有处关于儿童房的巧思，是某天夜里哄小女儿时突然想到的。
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那个号码：“我有证据哦，明天上午十点，城南咖啡馆见一面？不然，我就把东西发给你们公司和所有客户了。”
窗外的风突然刮起来，吹动窗帘撞在玻璃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林晚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崭新的SUV，车灯在夜色里泛着冷光。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车钥匙，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像条细小的蛇。
隔壁房间传来大女儿的笑声，夹杂着丈夫教她背唐诗的声音。林晚深吸一口气，删掉了短信，却在锁屏的瞬间，看见自己映在屏幕上的脸——眼底有掩不住的疲惫，却比重生那天多了点什么。
她不知道明天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此刻摸着肚子里悄悄滋长的底气，突然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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