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站在设计部茶水间门口，指尖还残留着刚打印出来的项目验收报告的温热。报告首页那枚鲜红的"优秀"印章，像一簇跳动的火焰，映得她眼底泛起细碎的光——这是公司近三年来首个获得甲方如此高评价的住宅改造项目，而她作为核心设计师的名字，正清晰地印在报告末尾。
"林组长，还没走？"身后传来略带迟疑的声音。林晚转过身，看见周明轩抱着一个马克杯站在那里，深蓝色的衬衫袖口沾着几点未干的咖啡渍。这个总是在团队会议上明里暗里质疑她方案的年轻设计师，此刻耳尖泛着可疑的红晕，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她。
"整理下收尾资料。"林晚侧身让开半步，露出身后的咖啡机，"要续杯？"
周明轩的喉结动了动，马克杯在他手里转了半圈："不了...就是想跟你说声...恭喜。"他把"恭喜"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尤其是儿童房那组圆弧转角设计，甲方特别提到说能避免磕碰，我之前...确实没考虑到实用性。"
林晚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想起三个月前项目启动会上的场景。那时周明轩拍着桌子反驳她的方案，说"家庭设计不是过家家"，语气里的轻蔑像冰锥一样扎人。而现在，这个总以名校科班出身自居的年轻人，正别扭地向她低头。
"其实那个设计灵感，还是受你上次提出的'安全动线'启发。"林晚笑了笑，抬手点开手机里存着的草图，"你看，最初的方案里转角是直角，后来结合你说的'有孩子的家庭需要无棱角空间'，才改成了圆弧。"
周明轩的眼睛倏地亮了，凑过来的动作带着明显的急切。当看到草图边缘标注的"明轩建议：增加防撞条"时，他握着马克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我还以为...你早把我那些话当耳旁风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懊恼。
"好建议永远值得被认真对待。"林晚收起手机，目光落在他马克杯上印着的星际战舰图案，"你对空间结构的敏感度其实很突出，上次你指出的承重墙位置误差，帮我们避免了重大失误。"
周明轩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惊讶几乎要溢出来。林晚注意到他左耳后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上次为了赶工熬夜改图时，被文件柜尖角划伤的。她忽然想起自己刚入职时，这个总是板着脸的年轻人，曾在她被打印机卡纸困住时，默默过来三两下就解决了问题，虽然全程没说一句话。
"那个..."周明轩挠了挠头，杯沿的咖啡渍蹭到了额角，"明天我请大家喝奶茶吧？就当...庆祝项目收尾。"
林晚正想说"好啊"，设计部的玻璃门突然被推开。总监助理小陈抱着一摞文件冲进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声响："林组长！不好了，甲方刚才发邮件说，有业主投诉儿童房的储物柜存在安全隐患！"
周明轩手里的马克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褐色的咖啡液在瓷砖上漫开，像一滩迅速扩大的阴影。林晚的心猛地沉下去，她快步走到自己的工位前，鼠标箭头颤抖着点开那封标着"紧急"字样的邮件。
邮件附件里是几张模糊的照片：一个白色的储物柜歪斜地倚在墙上，柜脚的固定螺丝掉落在地，旁边散落着几本书。最让她心惊的是照片角落那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看身形，竟和她大女儿朵朵差不多高。
"怎么会这样？"林晚的指尖冰凉，明明验收时所有家具都经过三次加固检查，她甚至亲自试过用全身力气去推储物柜，纹丝不动。
周明轩也凑了过来，脸色比刚才白了几分："这组柜子是...是我负责的安装监督。"他的声音发颤，"验收前一天我母亲突然住院，我请了半天假，难道是...施工队偷工减料了？"
林晚没说话，目光落在邮件末尾的一句话上："甲方要求明日上午十点前给出解决方案，否则将启动索赔程序。"她深吸一口气，正想开口说"我们现在去现场看看"，手机突然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张姐"两个字——是家里请的保姆。林晚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时间点张姐从不打电话，除非是孩子出了什么事。她按下接听键，不等说话，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张姐带着哭腔的声音："林小姐，你快回来吧！朵朵在幼儿园摔了，额头磕破了好大一个口子！"
"什么？"林晚手里的鼠标"啪"地掉在键盘上，屏幕上那张歪斜的储物柜照片，突然和女儿流血的额头重叠在一起，刺得她眼睛生疼。
周明轩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林晚咬着嘴唇没回答，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乌云像浸了墨的棉花，沉甸甸地压在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远处传来几声闷雷，空气里弥漫着暴雨将至的潮湿气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随着这场即将到来的雷雨，悄然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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