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整个洞窟唯一的核心,唯一的焦点,位于这片广阔空间的中央。
那里,静静地悬浮着一物。
那并非任何人工雕琢的精致造物,其形态甚至可以说是“粗陋”。它更像是一块巨大的、形态极其不规则的天外陨石,或者某种庞大造物爆炸后残留的核心碎片,通体约有一人多高。其主色调是一种深邃、沉静的暗蓝色,如同最深的海底或者无月的夜空。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大小不一、深浅各异的孔洞与蚀刻痕迹,如同被亿万年的岁月之风和虚无的太空环境无情地侵蚀、剥离,充满了沧桑与破败感。然而,就是从这些看似死寂的孔洞之中,以及从整个“星骸”的内部深处,正持续不断地散发出一种柔和而稳定的、如同生命呼吸般明灭交替的星辉。那星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它就在那里,毫无依托地、违反常理地、以一种恒定的、缓慢得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静静地、孤独地旋转着,仿佛自亘古以来便存在于斯,见证了无数星辰的生灭,承载着跨越光年的记忆。
一种难以言喻、宏大无比的能量场,以这块旋转的星骸为中心,如同水波般弥漫在整个洞窟之中。这能量场精纯、浩瀚,仿佛蕴含着宇宙的某种本源规则,却又充满了令人费解的极端矛盾:它既散发出一种令人心醉神迷、仿佛能唤醒生命最深层渴望的吸引力,如同一切智慧的源头、所有奥秘的答案、终极力量的归宿,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触摸、占有;同时,它又带着一种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冰冷刺骨的排斥感,那是一种绝对的死寂、万物的终结、彻底湮灭的预兆,蕴含着足以让星辰黯淡、让文明归零的毁灭性意味。创造与毁灭,吸引与排斥,生机与死寂,这两种完全对立、处于极端的感觉,竟如此诡异地、紧密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足以让任何心智不坚者瞬间陷入疯狂、意识崩溃的巨大精神冲击。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失去了语言能力,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只能呆呆地、近乎痴迷地望着那在虚空中缓缓旋转的暗蓝色星骸,身体和心灵都在那浩瀚无匹又矛盾重重的能量场中微微颤抖,感受着那种源自宇宙本源的、超越凡人理解的宏大与神秘。
徐逸风手中的黑石,在门户洞开、星骸映入眼帘的瞬间,就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与高亢嗡鸣,其表面的清光与佛光交替暴涨,光芒闪烁不定。它既表现出一种近乎渴望的、如同游子归家般的亲近感,微微发热,指向星骸的方向;同时又带着一种如临大敌般的、极致的警惕,光芒中透出锐利之意,仿佛在警告着那美丽星辉之下潜藏的无尽危险。这枚一路走来屡建奇功、被视为“渊府”重宝的“镇渊石”,在面对这真正的“星槎核心”时,展现出了最为复杂和矛盾的反应。
陈文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镜后的双眼瞪得滚圆,充满了近乎痴迷与狂热的火焰。他下意识地踉跄着向前一步,伸出颤抖得如同风中枯叶的手,五指微张,仿佛想要隔空触摸那遥远而梦幻的星辉,口中喃喃自语,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沙哑变形:“星骸……这就是真正的星骸……天外之秘,文明之源,造化之机……古老的传说,那些被视为荒诞的记载……竟然……竟然都是真的!所有的谜题,所有的起源,历史的断章……答案或许都在那里……” 作为一名将毕生精力奉献给故纸堆和未知历史的学者,目睹此情此景,无疑是梦想照进现实的极致冲击,足以让他暂时忘却所有的危险与周遭一切。
蔡若兮感到一阵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眩晕与恍惚,在那宏大的、如同宇宙本身般的能量场面前,人类的存在显得如此渺小,卑微如尘,短暂如蜉蝣。但除了这无法抗拒的渺小感,她心中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的敬畏,仿佛无意间窥见了某种宇宙最根本的真理,神圣、庄严而不可侵犯,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顶礼膜拜,同时又为这超越了善恶对错的、纯粹的存在而感到一丝莫名的悲伤。
夏侯琢虽也同样被深深震撼,心潮澎湃,但多年江湖行走养成的谨慎与作为医者(某种程度上也是毒者)对能量的敏锐感知,让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立刻强行移开一部分停留在星骸上的目光,眼神锐利如鹰隼,迅速而警惕地扫视整个洞窟的每一个角落,特别是星骸周围的空间,担心是否有未知的守护机制、能量陷阱或是邪祟因为他们的闯入而被激活。然而,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那无处不在、波动着的矛盾能量场,以及四周岩壁上无声闪烁的星尘微光,整个洞窟内一片死寂,空无一物,并无任何异常动静或实体威胁。但这种绝对的“空”,反而更让人心生不安。
而小栓子……
他的反应最为奇特,也最令人心悸。门户开启后,他不再有任何掩饰,小小的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他一双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在星辉的映照下微微收缩,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缓缓旋转的暗蓝色星骸!那眼神之中,没有任何孩童应有的好奇或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炽热、近乎疯狂的贪婪光芒!那光芒如此强烈,仿佛一个在沙漠中濒死挣扎了千万年的旅人,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生命绿洲;又像是一个渴求了无尽岁月、灵魂都在为此燃烧的存在,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关乎其本质的核心之物!那目光与他平日表现出的天真懵懂、不谙世事判若两人,充满了占有欲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他的呼吸变得明显急促起来,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两只小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整个身体都因为极度的激动与克制而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强行压抑着立刻扑上去的冲动。
这,就是慧觉大师不惜坐化千年、以金身佛力守护的秘密?
这,就是“渊府”与佛门前辈们不惜代价、联手也要封印的“惑心瞳”之源、“星槎核心”?
这块蕴含着创世与灭世双重本源力量的古老星骸,究竟从何而来?它诞生的目的是什么?远古的先贤们为何最终选择将其小心翼翼地封印于此,而不是尝试利用其力量,或者想方设法将其彻底摧毁?是无力摧毁,还是……另有更深层的原因?
巨大的疑问与更深沉的、仿佛源自生命本能的危机感,伴随着那浩瀚而矛盾的星辉,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笼罩了洞窟入口处的每一个人。星枢秘门已然洞开,古老的封印似乎已被触及,但真正的认知挑战与未知的危险,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13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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