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后，郑敏慧已经有些微醺，
“上一次见碑上有名字的人已经是一百多年前了吧。”
“那是谁？”
“他后来成了第一任的异常调查局的局长，都是些老黄历了。”她微微笑道。
程墨却始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的声音压低，带着酒后的沙哑和一种神秘的意味，“关于你哥哥，关于回响仪式能帮你找到什么，对吧？不过……”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欣赏着程墨瞬间绷紧的身体和骤然锐利的眼神。
“不过？”程墨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预感到了什么。
郑敏慧凑近了一些，带着酒气的呼吸几乎喷在程墨脸上，她的笑容变得有些复杂。
“我答应了程诺，”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不能在‘回响’中，为你寻找任何关于他行踪的线索。”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有些变调：“你见过程诺？！什么时候？在哪里？”
程墨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着，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
愤怒、不解、担忧、还有一丝被程诺如此“安排”而产生的刺痛感，交织在一起。
但他知道，从郑敏慧这里，他再也问不出更多关于程诺行踪的直接信息了。
“我明白了。”他最终说道，声音恢复了平静，重新坐下。
即使没有“回响”的指引，他也一定会找到程诺。
“这么快就接受了？” 她以为会面临更激烈的质问甚至冲突。
“他如果不告诉我，肯定有自己的安排，我不能破坏他的计划，不管那是什么。”
“看来把未来交给你们是正确的啊，以后你就知道，我和程诺他们一起做了很多疯狂的事情，你会喜欢的。”
“我想我会知道的。”
“‘我们都受因果的指引，最后我们终将重逢’。”她模仿着谁的口气说道。
这句话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程墨记忆的闸门。
程诺以前确实常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带着那种他的微妙笑容。
以前只觉得是哥哥某种哲学性的感慨，此刻在郑敏慧口中重现，却仿佛被赋予了更深层的含义。
“程诺每次提到你的时候的表情，总会让我想起我才收养雪炎她们的时候，那是在她们父母的葬礼之后，我走到她们面前，问你们是要跟着你们那些蠢亲戚生活还是和我一起？”
“她们说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 郑敏慧像是想起了极其有趣的画面，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打翻酒杯，
“星梦那个小机灵鬼，躲在她姐姐身后，探出个小脑袋，一脸警惕地看着我，说：‘姐姐，我也觉得她像个怪阿姨，她不会是人贩子吧？’！”
“怪不得他们都叫你师父，那卡特琳娜呢，她也叫你老师。”
“我和她父亲有些交情，在他女儿成为魔女之后训练了她一阵子，她从小就和星梦不对付，如你所见，魔女至今也已经凋敝了，过去的我们太过固执，走上了错误的道路，不管多深的资历，未来总是得交给年轻人，现在的情势已经很危险了，如果不能团结起来，我们没办法生存下去。”
酒精打开了她回忆的闸门，一直滔滔不绝。
良久后，她的声音渐渐低，头一点一点，最终完全靠在椅背上，呼吸变得绵长均匀，握着酒杯的手也松开了。酒杯滚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所幸没有摔碎，残余的酒液浸湿了一小块地毯。
她睡着了。
程墨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与白天那位威严的主办人判若两人。
他沉默地站起身，动作轻柔地将滚落的酒杯拾起，放在桌上，又从里间找来一条薄毯，小心地盖在郑敏慧身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郑敏慧，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走廊里依旧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总觉得这两天有些太过漫长了，就连自己会和茶会接触程诺都已经知晓，程诺面对的敌人究竟是多么恐怖的存在，以至于让自己不能知道一点关于未来的轨迹？
但如果未来早已既定呢？
因果紧紧牵引的每个人，难道不是名为命运的残酷答案吗？
距离仪式开始，还有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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